噪音
伯恩哈德不喜歡夜晚。
正確地說,他不喜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喜歡閉上雙眼時無法視物的漆黑。
再關閉視覺之後,餘下的感官會更加敏銳,拜過人的天賦所賜,伯恩哈德能夠察覺一般人無法注意到的微小跡象。
在戰鬥中便是,在尋物(核心)時亦然。
他能夠聽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只要閉上眼睛,便能聽見那呢喃般的呼喚。
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惡魔的低語。
一起走吧。他說。
不。
跟我來吧。他說。
……不。
我們是一樣的。他說。
不,我跟你們不一樣。
他裂開嘴,尖銳地嘲笑。
我們是一樣的。
伯恩哈德想要逃。
拼命奔跑,掙扎甩開想將自己吞入其中的漆黑。捂住雙耳,拒絕去聽那蠱惑一般的呼喚。惡魔的低語卻宛如緊貼在耳邊一般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也無處可躲。
惡魔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嘶嘶聲,像是嘲笑伯恩哈德的行為一般,刺耳地令人不想再聽第二遍。
聽著聽著,似乎連自己都快要陷入瘋狂。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聲音違背意志,逐漸充滿整片黑暗。
不斷告訴自己只是夢境、只是夢境,也只要睜開眼睛,便能逃離這一片漆黑的夢境。但作為夢境出口的光,卻從身邊漸漸遠離,離伯恩哈德越來越遠。
你在猶豫甚麼,你從來不屬於光。你的世界沒有光。
一起走吧。
跟我來吧。
我們是一樣的。
你的世界沒有光。
伯恩哈德發覺自己無法好好地呼吸,被悶住了口鼻似的呼吸困難。
想逃,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惡魔的笑聲逐漸充滿所有聽覺、佔據四肢感官,甚至意識、也逐漸被聲音所侵蝕。
他不再逃了。
承認吧。承認吧。
別在抗拒我們。
我們是一樣的。
腦中一片昏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
不……本來,就沒有、光。
伯恩哈德靜靜地闔上眼睛。
慢慢的、慢慢的,任由自己漸漸沉入深不見底的漆黑之暗。
撲通。
不知名的聲音突然闖入黑暗世界。
只是非常單純的、單調且毫無變化的節奏,但那卻讓伯恩哈德覺得安心。
撲通、撲通、撲通。
惡魔發出尖叫。不似方才那滿是戲謔的、而是驚恐地想要逃離。
他睜開了眼睛。
依然甚麼都看不見,並且感到有些呼吸困難。伯恩哈德推了推掩住他口鼻的物體,發現那觸感意外的溫暖(而且有點硬)。冷不防地後腦勺感覺到一股壓力、他突然被一雙手臂抱得更緊,臉面被重重按進那溫暖的物體中,呼吸困難的感覺又回到伯恩哈德的身上。
於是伯恩哈德放鬆了身體,有些無奈卻輕柔地安撫他依然熟睡的兄弟的胸膛。
弗雷特里西的胸口微微起伏,兩只手臂環繞住伯恩哈德的頭顱將他的臉強硬地禁錮在懷中,他的上身蜷縮著臉埋進伯恩哈德的髮絲,暖暖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頭頂處,不自覺用鼻尖討好似的輕蹭。
腳好冷。伯恩哈德蹙眉,棉被因弗雷特里西的睡姿扯高過於頭頂,他們倆並非身材矮小之人,此舉動造成他的兩隻腳露出被外冷得有點難受。伯恩哈德放輕動作,小心地將弗雷特里西的胸口稍微推開一些距離避免缺氧,而後彎起膝蓋,盡可能將裸露在外的腳縮入棉被中。
或許是冷熱交雜的落差,弗雷特里西的身體很溫暖,只利於呼吸的這一點點距離都令他感受到難以言喻的不捨與失落。
伯恩哈德往身邊的熱源靠得更近,輕撫那片散發溫暖熱度的皮膚,讓臉頰貼上前,將彼此的距離回歸於零。
撲通、撲通。
閉上眼,聆聽那規律的節奏。
「性騷擾?」
低啞的嗓音仍夾雜著睏意,並不遮蓋語調中若有似無的低笑聲。
「……」伯恩哈德懶得理他,他按著弗雷特里西的胸口,專心地傾聽著從掌心傳來到指尖乃至全身,感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你的心跳聲令我安心……
這過於矯情的發言,他始終未能說出口。
弗雷特里西的手指懶洋洋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搔著他後腦的髮,伯恩哈德知道他睏了,思索了一陣仍然推了推他的胸口示意換個睡姿。這一點都不健康的姿勢讓伯恩哈德對弗雷特里西的頸椎感到擔憂,但他得到的回答是收得更緊的手臂。
伯恩哈德放棄的輕嘆,低聲斥責要是落枕我可不管你,輕輕環上弗雷特里西的腰部,閉上眼。
撲通、撲通、撲通。
夢中那瘋狂的、吵雜的、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似乎慢慢地遠去了。
ENDE
伯恩哈德不喜歡夜晚。
正確地說,他不喜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喜歡閉上雙眼時無法視物的漆黑。
再關閉視覺之後,餘下的感官會更加敏銳,拜過人的天賦所賜,伯恩哈德能夠察覺一般人無法注意到的微小跡象。
在戰鬥中便是,在尋物(核心)時亦然。
他能夠聽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只要閉上眼睛,便能聽見那呢喃般的呼喚。
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惡魔的低語。
一起走吧。他說。
不。
跟我來吧。他說。
……不。
我們是一樣的。他說。
不,我跟你們不一樣。
他裂開嘴,尖銳地嘲笑。
我們是一樣的。
伯恩哈德想要逃。
拼命奔跑,掙扎甩開想將自己吞入其中的漆黑。捂住雙耳,拒絕去聽那蠱惑一般的呼喚。惡魔的低語卻宛如緊貼在耳邊一般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也無處可躲。
惡魔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嘶嘶聲,像是嘲笑伯恩哈德的行為一般,刺耳地令人不想再聽第二遍。
聽著聽著,似乎連自己都快要陷入瘋狂。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聲音違背意志,逐漸充滿整片黑暗。
不斷告訴自己只是夢境、只是夢境,也只要睜開眼睛,便能逃離這一片漆黑的夢境。但作為夢境出口的光,卻從身邊漸漸遠離,離伯恩哈德越來越遠。
你在猶豫甚麼,你從來不屬於光。你的世界沒有光。
一起走吧。
跟我來吧。
我們是一樣的。
你的世界沒有光。
伯恩哈德發覺自己無法好好地呼吸,被悶住了口鼻似的呼吸困難。
想逃,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惡魔的笑聲逐漸充滿所有聽覺、佔據四肢感官,甚至意識、也逐漸被聲音所侵蝕。
他不再逃了。
承認吧。承認吧。
別在抗拒我們。
我們是一樣的。
腦中一片昏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
不……本來,就沒有、光。
伯恩哈德靜靜地闔上眼睛。
慢慢的、慢慢的,任由自己漸漸沉入深不見底的漆黑之暗。
撲通。
不知名的聲音突然闖入黑暗世界。
只是非常單純的、單調且毫無變化的節奏,但那卻讓伯恩哈德覺得安心。
撲通、撲通、撲通。
惡魔發出尖叫。不似方才那滿是戲謔的、而是驚恐地想要逃離。
他睜開了眼睛。
依然甚麼都看不見,並且感到有些呼吸困難。伯恩哈德推了推掩住他口鼻的物體,發現那觸感意外的溫暖(而且有點硬)。冷不防地後腦勺感覺到一股壓力、他突然被一雙手臂抱得更緊,臉面被重重按進那溫暖的物體中,呼吸困難的感覺又回到伯恩哈德的身上。
於是伯恩哈德放鬆了身體,有些無奈卻輕柔地安撫他依然熟睡的兄弟的胸膛。
弗雷特里西的胸口微微起伏,兩只手臂環繞住伯恩哈德的頭顱將他的臉強硬地禁錮在懷中,他的上身蜷縮著臉埋進伯恩哈德的髮絲,暖暖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頭頂處,不自覺用鼻尖討好似的輕蹭。
腳好冷。伯恩哈德蹙眉,棉被因弗雷特里西的睡姿扯高過於頭頂,他們倆並非身材矮小之人,此舉動造成他的兩隻腳露出被外冷得有點難受。伯恩哈德放輕動作,小心地將弗雷特里西的胸口稍微推開一些距離避免缺氧,而後彎起膝蓋,盡可能將裸露在外的腳縮入棉被中。
或許是冷熱交雜的落差,弗雷特里西的身體很溫暖,只利於呼吸的這一點點距離都令他感受到難以言喻的不捨與失落。
伯恩哈德往身邊的熱源靠得更近,輕撫那片散發溫暖熱度的皮膚,讓臉頰貼上前,將彼此的距離回歸於零。
撲通、撲通。
閉上眼,聆聽那規律的節奏。
「性騷擾?」
低啞的嗓音仍夾雜著睏意,並不遮蓋語調中若有似無的低笑聲。
「……」伯恩哈德懶得理他,他按著弗雷特里西的胸口,專心地傾聽著從掌心傳來到指尖乃至全身,感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你的心跳聲令我安心……
這過於矯情的發言,他始終未能說出口。
弗雷特里西的手指懶洋洋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搔著他後腦的髮,伯恩哈德知道他睏了,思索了一陣仍然推了推他的胸口示意換個睡姿。這一點都不健康的姿勢讓伯恩哈德對弗雷特里西的頸椎感到擔憂,但他得到的回答是收得更緊的手臂。
伯恩哈德放棄的輕嘆,低聲斥責要是落枕我可不管你,輕輕環上弗雷特里西的腰部,閉上眼。
撲通、撲通、撲通。
夢中那瘋狂的、吵雜的、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似乎慢慢地遠去了。
EN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