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園架空
原設定:水離灕
CP:恐怖雙子、劫影組、擦邊球米菇米
無名
阿奇波爾多悠閒的坐在沙發上,撐著頭看著室友忙進忙出。
話說幾天前,教師宿舍傳出莫名的大爆炸。
根據目擊者指出,在一聲幾乎奪去聽覺能力的巨響之後,建築物的上方宛如核彈爆裂般,噴起一朵巨大的磨菇雲,不知道為什麼,雲居然是綠色的。
公寓呈現半毀狀態,當時是上班日,幸好沒有造成任何傷亡。沒有起火,但就像是直接跳過燃燒的過程,毀掉一半的建築物被燻得一片漆黑。殘餘的瓦礫散落著焦黑的碎塊與殘渣,參雜著顏色奇異的不明液體,令畫面離奇又詭異。但只要知曉爆炸中心貌似是化學老師羅索的房間與私人實驗室,這奇異的景象似乎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在半毀的區域中也包含著自己住處的阿奇波爾多,不管原因是什麼他不明也不想明。
學校還算很有良心,在重建宿舍的期間,酌收費用安排了一些地方給從外地來教書的老師們作為暫住之用。同為受害者的弗雷特里西婉拒了學校的好意,他表明雖然有點距離,但學校的周邊有一間小套房是他的私人住所,打算收拾一下就搬過去,不想浪費錢在只住一段時間的房間上。
弗雷特里西問他要不要搬過來暫住的時候他當然不會推拒掉對方的好意,畢竟身為某個愛打架的臭小子的監護人,阿奇波爾多大部分的薪水都砸在保釋金、醫藥費和賠償費用上,他當然不會拒絕任何可以省錢的機會。
去除掉多話這一點,弗雷特里西是個很不錯的室友,對他菸不離身沒什麼意見(不像那個臭小子老抱怨他身上很臭),沒有打呼磨牙之類的壞習慣,住處乾淨整齊,偶爾嘴饞想要小酌一杯的時候,也有一起喝酒的對象。除此之外,遇到弗雷特里西提早下班的話,也可以在弗雷特里西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大顯身手時沾一點光,享受一頓豐盛(到有點過頭)的晚餐。
結束短暫的回顧,阿奇波爾多的注意回到對方的身上。
看著他忙了一個下午,終於在弗雷特里西問可不可以幫他泡一杯咖啡時忍不住問出口:
「弗雷特里西,你在幹麻?」
圍著簡單的素色圍裙、手中拿著雞毛撢子站在書櫃旁邊的弗雷特里西回過頭來看向他,他的表情有些疑惑,舉了舉方才從櫃上拿起來的擺飾,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在整理啊,看不出來嗎?」
整理?阿奇波爾多愣愣的消化他的回答。
環顧四周,本來平整地鋪在地上的地毯皺起好大的折子、櫥櫃半開、桌子歪了一邊……就連此刻被弗雷特里西折騰著的書櫃,上頭整齊擺放的書本也無可倖免地在他的「整理」之下變得東倒西歪。
你在睜眼說什麼瞎話?
望向室友滿是你在胡扯的不信任視線,弗雷特里西苦笑著搔了搔臉頰,煩惱的低頭思考要怎麼表達,可以源源不斷連續講上三個小時不中斷的流利口才突然發生了故障似的,「那個啊,我的、嗯,就是……」
他少見的露出靦腆的笑:「等等我的情人會來。」
「……女朋友?」看著對方比平常還要刺眼上幾分的笑容,阿奇波爾多默默別過視線,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女朋友就女朋友嘛,都一把年紀了,幹麻像個小毛頭一樣說的支支吾吾的。
「情人。」弗雷特里西笑著更正,繼續手上的動作。
那不就女朋友嗎,女朋友和情人還不都一──「噗咳!」阿奇波爾多瞬間被自己的口水給狠狠嗆到,他不敢置信的回頭,僵硬的看著他的室友。
「男朋友?」
「對啊。」回以燦爛一笑大方的承認,對自己語出驚人一點都不在意,弗雷特里西繼續用雞毛撢子把書櫃撢了撢(順便碰倒一堆書),把手上的擺飾放回原位。翠綠色的眼睛轉了轉,似乎在搜尋著下一個要整理的地方。
阿奇波爾多當機的腦袋好一會才消化掉剛剛才得知的驚人消息。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室友已經拿著掃除用具往裡頭房間走去了。錯失開口機會的阿奇波爾多嘆了一口氣,把手上的香菸在菸灰缸上彈了彈,起身走進廚房,從上方的櫥櫃拿出弗雷特里西常用的杯子。
並不是他對同性間的交往有什麼偏見,別說反對,自己對自家那臭小子的溺愛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了,哪會有什麼接不接受的問題。嚴重聲明,他什麼都還沒做……暫時還沒。
用飲水機沖泡一杯濃縮咖啡,小心的端出來放在客廳的矮几上。坐回原本的位置,繼續望著忙碌的室友,一邊將燃燒菸草產生的氣體吸入肺中,抬起頭,技巧的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
和弗雷特里西共事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遇到情人節這類簡直專為情侶設計的節日時,對方對於節日本身興趣缺缺,總在另一方面讓他樂在其中──不是情書而是伴隨情書會一起贈送的東西──的樣子,還以為弗雷特里西暫時沒有想安定下來的對象呢。阿奇波爾多托著腮,回想了下情人節時弗雷特里西收到一堆巧克力笑得開懷的樣子,在一般的狀況下,有對象的傢伙是不會在這麼敏感的節日,隨便收異性給的巧克力吧?
想起利恩上次看見他帶著艾妲教官與瑪格莉特老師給的人情巧克力回家(所以說這個有學生宿舍住的死孩子沒事大半夜跑來他這裡做什麼)時莫名其妙鬧脾氣的模樣,阿奇波爾多無奈的長嘆一口氣。
只不過是人情巧克力罷了,為什麼那小子會突然鬧彆扭呢……事後回想起來,當時低聲下氣的哄著爆毛小貓的自己,一定也哪根筋不對了。
扯遠了。總之,眼前這位總是嘻嘻哈哈的同事平常看來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跡象,和任何人都相處的很好,放學後也會盡責的留下指導社團活動,回家時間不能說太晚卻也不早,更別說自己已經住進弗雷特里西住處幾天了,從未看過他的情人……與其震驚弗雷特里西的對象是男的,不如說是驚訝他「有對象」這件事。
這倒提醒他一件事,有對象的人也不會隨便邀請別人到家裡住吧?
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也不是他對弗雷特里西的對象特別感興趣,而是放眼所見的所有東西被弄得越來越亂的當下,讓阿奇波爾多不禁頭痛起來。
剛和弗雷特里西搬進這間套房的時候,大概是很久很久沒有使用了,灰塵瀰漫、滿佈蛛網,簡直像有十年沒有打掃過,不開燈的話,說它是鬼屋應該沒人會懷疑。
只見弗雷特里西放下新買來的窗簾和地毯、穿起圍裙、抄起打掃工具,像要衝向一百級噴火龍那般氣勢非凡的衝了進去。漫天煙霧蓋過視線,驚人的碰撞聲、布帛撕裂聲四起,待塵灰散去後,風捲殘雲似的,鬼屋已經整理的有模有樣,甚至只花費約一刻鐘的時間,至少可以打地鋪睡覺的地方都有了,擠一擠的話還有空間可以開桌打麻將。
若非他親眼所見,阿奇波爾多完全無法把眼前的傢伙和當天大顯身手的人聯想在一起,弗雷特里西對於掃除的上手絕對可以掛上金字招牌保證沒有半點問題,但、阿奇波爾多用指腹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化學變化,才會讓他的打掃能力退化到這種程度?這也心不在焉過頭了吧,還一副對周圍經歷一場慘烈戰爭似的可怕景象毫無所覺的樣子……
他強烈懷疑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叮咚!
「來了。」弗雷特里西丟開雞毛撢子和圍裙,雀躍的走、不,應該是衝去開門,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探頭,想要見識一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久不見,真高興見到你!」
接過一個大紙袋以後,弗雷特里西扶著門,讓另一位身高與他差不多的褐髮男人側身走進屋內。他的面龐比阿奇波爾多想像的還要陽剛,有點意外,還以為依室友的個性會喜歡甜美可愛的類型。剛毅的面容與深刻的輪廓,髮色比弗雷特里西深一些而且長度也長了點,可能是外頭起著大霧的緣故,沾染著一些水氣的褐髮顯得服貼,被帶著手套的手隨意撥開。少見的淺金色眼睛流淌著在弗雷身上絕對找不到的沉穩與淡漠,配上那一身禁欲感的制服,完全是一副難以親近的氣場。
阿奇波爾多眨了眨眼睛,和弗雷特里西完全相反的類型,他猜測對方各種可能的形象,但可沒猜到對方居然是和他相同的職業。
弗雷特里西拉著他到阿奇波爾多面前,熱情的介紹:「跟你介紹一下,他叫做伯恩哈德!」
「你好,伯恩哈德、呃,教官?我是阿奇波爾多。」站起來朝對方伸出手,不知道怎麼稱呼,只好有些遲疑的加上對方的稱謂。
「伯恩哈德。」握住阿奇波爾多伸出的手,傳來的力道沉穩而堅定。
……那張臉近距離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面善。
淺金色的雙眼簡單的環視周圍一圈,他補上一句,「弗雷特里西受你照顧了。」
「哪有啊!我是很克盡身為房東的責任有好好照顧住戶的好不好!」弗雷特里西不贊同的大聲嚷嚷。
如果是平時的話阿奇波爾多一定會點頭附和,不能否認他的確受過不少好處,但在現下屋內的狀況,他只能聳聳肩,攤開雙手。
阿奇波爾多的反應讓弗雷特里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指著他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混蛋!別想下次的煎蛋捲有你家那小子的份!伯恩你餓了嗎?先坐一下我去弄點吃的。」
這句話前後反差也太大,阿奇波爾多抿口煙,望著手拿裝滿東西紙袋的弗雷特里西一邊碎碎唸走進廚房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想著這是什麼明顯的差別待遇。
真不虧是室友,非常清楚他的軟肋在哪裡,威脅他沒用,但利恩可喜歡弗雷特里西做的煎蛋捲了。有一瞬間他有那麼丁點後悔剛剛沒幫對方說上幾句好話。算了,反正弗雷自己想吃的時候,一定還是會順手做屬於利恩的那份。
感覺到一道視線,回頭才發現伯恩哈德仍然望著自己,一臉若有所思。
「外面那台車是你的?」
「呃?」怎麼會突然扯到這個?「嗯,是啊,擋到你了嗎?」反正弗雷特里西沒有車,得到同意以後阿奇波爾多就代為使用那格停車格。有車的人都知道定期保養清洗都不算什麼,找停車格才是車主最大的痛苦。
「沒有,我沒車。」得到肯定的答覆,伯恩哈德微微點頭後便收回目光,在矮桌對面的沙發入座。似乎只是單純的把疑問提出來而已,並沒有什麼別的打算。
阿奇波爾多摸摸鼻子坐回原本的位置。好簡練的個性,習慣和弗雷特里西相處以後,這巨大的反差令他難以適應。連給人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只是坐在對面,都令他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股沉悶的壓抑,真不知道那個多話又好動的室友到底是怎麼和他相處的。
僵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坐了一會後,伯恩哈德冷不防站起身,在阿奇波爾多驚愕的目光下,迅速且確實的開始收拾起弗雷特里西折騰整個下午搞出的一片狼籍。把歪掉的桌子扶正、地毯平整的重新鋪好、關上櫥櫃的門後,把書架上的所有書籍全部拿下來仔細分類,照著筆劃順序排列整齊,再一一的歸回書架上。伯恩哈德甚至打開衣櫃門,把弗雷特里西從陽台收回來隨便塞進去的衣服挖出來整齊的摺好再全部放回去,最後撿起隨意丟在地上的圍裙和雞毛撢子,熟捻的拿到平時收納它們的位置掛好,像是早就知道它們本來就是放在那裡一樣。
總算知道弗雷特里西那風捲殘雲般的掃除技藝是從何而來,如果在身邊的人是如此,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忍不住讚嘆在屋內快速移動的深色身影,室友的掃除能力已經夠驚人,伯恩哈德的技術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兩人同住的話,室友會不會打掃好像都沒差了。阿奇波爾多嘴角抽搐。雖然,從弗雷特里西那句「好久不見」就能知道兩人似乎很久沒有見面。
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伯恩哈德沒有和弗雷特里西住在一起,教官這個職務除了平日值班外,遇到值星週連假日也夜宿在學校是不可避免的,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學校的話,見面的時間就更加稀少。那三天兩頭往他那裡跑的渾小子在記錯班表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撲空的狀況。雖然利恩幾乎每天都會到教官室來報到,雖然那天晚上利恩還是在一片黑暗的校園摸黑摸到值班室來找他……
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伯恩哈德已經完成收拾動作,回到客廳站在矮桌邊,正若有所思的盯著桌上已經不再冒煙的咖啡看。
一道不自然的銀光閃過視線。
阿奇波爾多眨眨眼,剛才沒注意到,這面容冷硬的嚴肅男人耳上居然戴著銀色的耳骨夾。
很適合,但出現在對方的身上似乎不太合宜,不像是自發性做出的動作。「禮物」兩個字出現在腦海,阿奇波爾多忍俊不禁,的確很像弗雷特里西的作風,居然讓教官公然戴著違禁品,這種事也只有他做的出來。
「介意我換一杯?」
伯恩哈德指著杯子問。
「不會……怎麼了?」毫不懷疑這杯咖啡到底是誰泡的,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投以詢問的目光。對方望了他一眼,淡淡的解釋,
「弗雷特里西喝咖啡要泡一包半,不喜歡冷掉的。」
……難怪那傢伙老是一邊喝一邊抱怨,一包半是哪招。
得到他的首肯,伯恩哈德將杯子湊近嘴邊,默默的開始喝著那杯冷掉的咖啡,不緊不慢的速度,把杯中的液體飲盡。
而後拿著空杯子邁出步伐,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廚房傳來弗雷特里西的驚呼聲,以及伯恩哈德平淡的解釋,因為放在桌上所以就拿來喝了。
「要泡一杯還我。」模糊傳來的聲音像是帶著抱怨,隱約散出無賴的意味。──撒嬌?對於自己的猜測阿奇波爾多背後一陣惡寒。只聽見對方嗯了一聲,談話聲便被烹飪用具的碰撞聲隱去。
真是夠了別在單身男人面前放閃光行嗎。……等等,該不會自己的身分從住客降級到電燈泡了吧?特別亮特別大顆的那種。
突然意識到什麼,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朝弗雷特里西的方向多看了幾眼,腦中胡亂想著,本來覺得室友應該不會是在下面的那位,既然對象是伯恩哈德的話,不知道這傢伙是0還是1云云……
叮咚!
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音調,門鈴聲?「我去開門。」似乎想擺脫掉方才對室友失禮想像的尷尬,阿奇波爾多自告奮勇的站起身,搶先從廚房探頭準備應門的弗雷特里西,早一步打開房門。
來者讓他出乎意料。
「利恩?」
「呦,大叔。」
一身白色襯衣的青年站在門口悠哉的向他打招呼,插在褲袋裡的手抽起的同時,別在褲腰上的褲鍊發出叮噹的響聲,帶著皮革手環的右手隨意撥開貼在頰上的焰紅長髮,平時藏在頭帶陰影下的一對漂亮紅眸,閃耀著滿滿的愉悅,一副心情超級愉快的樣子。
阿奇波爾多皺起眉頭,拿下吊在玄關衣架上的大衣往利恩身上扔過去,「你以為現在外面幾度,看得我都冷了臭小子。」
利恩聳聳肩,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接下那件對他而言明顯不合尺寸的大衣往後一甩隨便披在身上。他知道這是讓囉嗦的大叔閉嘴最好的方法,不然阿奇波爾多接下來就是連珠砲似的一長串煩人碎唸。
「大叔,這給你。」利恩把掛在手腕上的塑膠袋伸到他面前,裡頭裝的是幾包他常抽的牌子的香菸。「上次謝啦,你沒來接我肯定玩完。」
「……該死的是哪間破店賣給未成年少年香菸。」口中抱怨著,還是小心地收下這彆扭的小子難得坦率的好意。
老實說,阿奇波爾多真的有點怕接到利恩打給他的電話。無聊叫他半夜要起床上廁所就算了,偏偏每次接到電話都不是那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是警察杯杯請他來警局一趟之類根本沒半點好事。這小子這麼愛打架到底是因為誤交壞朋友還是他的教育方針出了問題?
上一次利恩打電話給他,接起電話的瞬間劈頭就是利恩慌張的大叫大叔快來老地方接我我快玩完了,驚的他外套釦子都沒扣好就抓起鑰匙衝了出去。阿奇波爾多沒五分鐘就到了約定的地點,利恩卻不是走往常的逃生路線,而是從另一個街口衝出來打開後座上車──連平常最喜歡的副手座都不坐了,扳著他的臉逼他往前看催促快走,像是被什麼毒蛇猛獸追似的迫切語氣,讓阿奇波爾多連追趕利恩的人是誰都沒看到就匆匆忙忙的逃離現場。
搞的自己像是共犯一樣。
「你沒搞什麼偷拐搶騙的勾當吧?」忍不住開口問。
「大叔你腦袋壞掉?我做那種事幹麻。」利恩愣了愣,瞇起眼,壓低了語調,不爽亦不在話下。
好吧,這臭小子唯一的優點就是本性其實並不壞。
利恩不會刻意去挑釁別人,偏偏那一頭紫紅頭髮太過顯眼,招人妒忌,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被指指點點的,一直是別人最好的欺負藉口,但天生的高傲不允許被汙辱自尊,於是打架變成和吃飯一樣自然,一天三餐不夠偶爾還有飯後甜點和宵夜。……思及至此,兩邊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抽痛起來。
值得欣慰的是,雖然總被當作攻擊的目標,利恩似乎並不討厭他的紅髮,反而挺愛惜的寶貝著。
打從心裡覺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顏色。
接收到一道驚愕的視線,阿奇波爾多回過神,原來自己的手不自覺的撫上利恩的頭髮,梳過保養極好的髮絲,讓豔麗的色澤從指縫間輕輕溜過。
利恩沒有躲開他的撫觸,連本來籠罩在少年臉上欲爆發的的怒氣,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少年撥開他的手掌。「好了,先這樣啦,和阿貝爾約好,等等要去遊樂場玩一圈。」
聽到心目中利恩交上的壞朋友名單第一名的名字,阿奇波爾多的眼角抽了一下。都快放寒假了,就不能安份點嗎,學校寄來的缺課通知單他都直接扔垃圾筒看都不想看了。「……你去吧。」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吐出這句不帶任何表示的話。
利恩撇了撇嘴,抓著大衣轉身走向霧氣迷濛的街道,從褲袋內拿出手機,按了幾個鍵後貼在耳邊等待,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有事打我手機。」阿奇波爾多補上這句話。
他不確定利恩有沒有聽見,不過在遠處的模糊影子,似乎舉起了一隻手,向他揮舞兩下。
「你的養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伯恩哈德已經站在他的身後,還有後面跟過來的弗雷特里西。除了他自己的,手中也拿著另一個杯子,笑盈盈的將香濃的咖啡遞給早準備伸手去接的伯恩哈德。
反正一定是大嘴巴的弗雷特里西告訴他的,阿奇波爾多發現自己完全淡定了,一點都不意外為什麼今天剛認識的人會知道自家叛逆的養子。
伯恩哈德看著他的目光有點微妙。
「什麼事?」阿奇波爾多感到芒刺在背。
他低頭約略思考了幾秒,沒有情緒起伏,語調一貫平淡的開口,「……你們的身上,有相同的氣味。」
「相同的洗髮精氣味。」很快的補上這一句,但已經來不及了,阿奇波爾多已經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快要噎死。
「這是當然的啊,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嘛,有共通的習慣很正常啊。」看著室友狼狽的模樣,弗雷特里西毫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他知道伯恩哈德並不僅指這些。
果然是和弗雷特里西完全相反的類型,與讀空氣頓感的室友不同,大概已經從剛才的互動中隱約察覺到什麼東西……所以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背後的啊?
好吧,恭喜室友你有個個性互補的好對象。
大概是阿奇波爾多回望他的視線實在太複雜了,伯恩哈德沉默了一會,轉頭問身邊嫌疑最大的那位,「弗雷特里西……你到底怎麼向他介紹我的?」
「咦?講實話啊。」弗雷特里西理所當然的回答。
「實話?」……到什麼程度?
他一臉無辜,「我就說,你是我的情人啊。」
男人面無表情。
但手中的咖啡已經脫離手心往地上掉去。
「嗚哇!好危險!」弗雷特里西大手一伸及時搶救起差點貢獻給地板的咖啡,想要還給對方,但是對方卻毫無反應,顯然已經完全呆住了。阿奇波爾多尷尬的抓了抓頭,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做錯事的愧疚感。
在便利商店隨便買個麵包,阿奇波爾多捧著午餐,推開教官室的門。艾妲教官和友人物理老師瑪格莉特老師已經在裡頭圍了一桌,瑪格莉特拉來艾妲隔壁無人座位的椅子,一邊享用自己親手製作的便當隨意地聊天。
阿奇波爾多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坐定,聽見兩個女生的話題圍繞在前些時候的爆炸事件上。
「還以為羅索老師最近會安份一點呢,繼化學教室和空儲藏室之後,居然連教師宿舍都炸掉,會不會太超過了些。」左手扶著額頭,一身白色實驗服的瑪格莉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優雅交疊的雙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辦公桌下的鋼製橫桿,表達出她的不滿之意。
「這次事故你不是受害者吧?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艾妲苦笑著安慰,但包裹在深色軍服裡的挺直腰桿也不自覺的垮下來,她有些沮喪的說,「我的房間沒有事,但陽台全毀了,那天天氣很好我正在曬寢具說,這下子全部都要重買了。」
「雖然不是受害者,但在重建期間,我還是不能進我的實驗室呀。」瑪格莉特一臉無奈,「化學除污車擋在外面嚴重警告不可以過去,難以置信,已經這麼久了居然還是對那些不明液體束手無策!我的研究資料都在裡面呢,害我的研究現在全部停擺了,真可惡。」手中的餐具用力插進便當盒裡的小熱狗,塞進嘴裡負氣似的用力咀嚼。
「真是的,已經發生過米利安教官那次的意外了,怎麼還是學不乖呢。」
阿奇波爾多的前任同事──米利安教官,是唯一能夠壓制住學園的化學老師羅索強迫症般(隨時會發病)的收集癖、重度研究癖、實驗癖以及隨機抓人做人體實驗的人。學校特別安排兩人住教師宿舍唯一的雙人房,讓米利安能夠就近看住羅索,避免他暴走。
偏偏在半年前,羅索因為實驗事故發生了意外,米利安為了掩護他,整隻左手被失控的儀器炸飛出去。
昏眩過去的米利安立刻被送往醫院,長達十多個小時的急救後,手術室的燈光才熄滅。但隨後告訴面無表情站在手術室外頭、渾身沾滿凝固乾涸飛濺血液還沒洗掉的羅索的,卻是保護者左手已經永遠失去治療希望的消息。
那之後的他乖順的簡直像隻小貓,乖乖的不翹班龜在實驗室做研究、乖乖的上課不突然抓學生以分數作要脅做某某藥劑的實驗,嚴然一副改過向善的模樣。
但這場爆炸說明了要羅索安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羅索老師這次的研究,似乎是為了能讓米利安教官能夠重新找回左手喔,上次有來請我幫忙過。」瑪格莉特搖晃著手中的叉子道。
艾妲驚呼了聲,「找回左手?可是醫生不是說了米利安教官左肢壞死的程度連裝義肢都不可能嗎?」
「是啊,但既然是這樣的理由,我還是盡我所能的幫他了。」
「哇,如果能順利就好。」
瑪格莉特哼哼兩聲,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不以為然的說,「如果真的是為了米利安教官要我去協助當然很好,誰知道是不是羅索老師為了要我加入他的研究找的藉口?我可沒聽說他和米利安教官有多要好。」
同樣身為一流的科學家,瑪格莉特已經不止一次拒絕羅索想找他一起合作的提案,為了說服她,羅索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使出各種花招千方百計的想讓她加入自己的研究,但每一次不是被瑪格莉特堅定的拒絕,要不就是在誘騙、呃,是說服的途中,被米利安給拉走強制結束。
研究目的是為了米利安教官?有待商榷吧這。
艾妲噗哧一笑,「畢竟羅索老師亂來的時候,都是米利安教官制止他的,但畢竟是室友,總會有感情的。」
「嗯哼,最好是這樣。」
那是因為妳沒在非常近的距離看過羅索和米利安的互動,有見過的話就不會這麼想了。身為前隔壁鄰居的阿奇波爾多心裡默默腹誹。
「說真的,你沒想過要和羅索老師一起做研究嗎?雖然你們主攻的項目不同,也是可以起到互補的作用吧?」
「我承認羅索老師頗有才華,但我一點都不想和一個一直想把我的腦袋挖出來抽取記憶的人合作,更不想處在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環境中做研究。」
「噗,聽你這麼一說就非常有畫面的樣子耶。」
「拜託把那種畫面刪除掉……」
兩個女孩子笑成一團。
「對了,聽上頭說最近會有人來接替米利安教官的位置呢。」女教官高興的說,清麗的面龐浮現盛開花朵般燦爛的笑容。
學校空著那職缺太久,平時還可以,有時候遇到超出能力範圍的工作量時,學校的教官們總是忙到天天加班。偏偏某個教官加班時,他的養子每一次都會跑到教官室來,大喇喇的坐在某位男教官的位置上要不問功課、要不就打起PSP賴著不走……艾妲斜睨坐在一旁的某教官,某教官心虛的別過頭去。那孩子把軍訓室當成自己家裡一樣,偏偏那某教官從來也不會趕他走,只會意思意思地把人趕下自己的位置,那孩子還不是自己拉來另一張椅子坐下,而後,某教官的走神次數就會隨著時間倍數增長,都不知道是來陪伴還是來拖延某教官的工作進度的。
阿奇波爾多低頭啃麵包。
瑪格莉特點點頭,「不意外,也空缺半年了。知道是誰了嗎?」她聽艾妲抱怨某教官的事情已經聽到快爛了。
「是位叫做里斯的前輩,從軍的時候所屬不同部隊和他不是很熟,聽說是個很不錯的人。應該這幾天就會來報到。」
「這樣啊,能夠幫妳分攤工作就太好了!好久沒一起去逛街了呢。」
而後,話題漸漸轉向衣服、包包等女孩子間的話題。
阿奇波爾多此時正好將最後一口麵包咬進嘴裡,他把包裝紙揉成一團,丟進辦公桌下的垃圾桶中。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休息時間差不多結束,拉開右下方的抽屜拿出一疊公文,打起精神,提起筆振筆疾書。
那天,伯恩哈德沒有住下,他表示自己有件緊急事項還未處裡,吃完晚餐便離開了。
大概是弗雷特里西一早對他出櫃,已經覺得沒有遮掩的必要性,那頓晚餐吃的如坐針氈,阿奇波爾多幾乎以為自己會被兩人目中無人的閃光給閃死。
如果不計他們座位相隔的距離(他必須用力的強調這點),兩人的對話沒有什麼特別的,就聊些學校的近況以及搬家的原因。大多是弗雷特里西在講而他的情人專心聽著,可每說完一件事,伯恩哈德的表情就冷上一分,說話的那隻卻對此狀況毫無所覺,任由身邊的人散發冰凍射線,當他的室友解釋完為什麼目前會居住在此時,男人的表情已經冰到彷彿颳起暴風雪。阿奇波爾多默默抖掉身上不存在的冰霜,默默將屁股往後挪動幾個位置。
撇除掉伯恩哈德的冰臉不談,這頓晚餐可說是相談甚歡,無從挑剔。但那張鋪著坐墊的舒適木椅,他怎麼也坐不住。
阿奇波爾多就是覺得他們眼神之間互相傳遞的氛圍不太對勁,翠綠色與淡金色的眼眸相互注視之中,眼底粼粼流動著相似得驚人的某種東西,彼此無聲的交流。
伯恩哈德很自然的取下沾在弗雷特里西嘴角的飯粒並且放入口中時,阿奇波爾多差點摔下餐具奪門而出。
默默揍醒心中為省錢盤算著乾脆在弗雷家中長久住下的自己,待宿舍重建完當天就搬回去、不,是立刻搬回去。
在心裡做出決定,將注意力拉回手中的工作。阿奇波爾多盯著公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忍說,他現在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嘆了口氣,在下方空白格子裡壓上印章。
宿舍快點修好吧。默默期望著。回想那男人看見一團混亂的房子與聽了室友描述近況的反應,可以想見之後伯恩哈德抽空來看弗雷特里西的次數一定會大大增加,他一點都不想被馬踢,也沒興趣當閃亮亮的電燈泡。利恩也不需要走一段距離跑來找他──
仔細想想,利恩老往他那跑不全然是壞處,自己的住處炸掉以後,那個超過學生宿舍門禁無處可去的臭小子在外頭晃蕩的時間越來越頻繁,每每一夜未見,身上就劃了一道傷痕多了一個瘀青。阿奇波爾多瞇起眼,強迫自己在捏爆之前先放開手裡的馬克杯。
與擔心利恩又渾身是傷回來相比,那小子霸佔自己床舖趕不走罵不得最後只好擠在一起睡的困擾是多麼微不足道。
趁這個機會,順便換張雙人床算了。心裡默默盤算,今天若是提早結束的話,應該有時間抓那小子一起出門逛一逛……
「報告。」
門緩緩推開,推門而入的黝黑手臂橫在少年的胸口,有禮又疏離的行禮,本校唯一的圖書管工讀生佇立在門前,手持數本古舊的書籍,像是捧著什麼稀有珍稀的易碎物般小心翼翼。
雖然目前已經是下午第一節課開始後二十分鐘,在場的教職員們卻沒有一人露出意外的神情。學園的圖書館說大不大,也不能用小字概括,眼前這白髮紅眼的少年卻能夠隻身一人將圖書館管理得井井有條。想當然,不管哪一堂課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考量到他學生的身分,學校想再僱用一名工讀生當他的助手,被他一句不准打了回票,請注意不是「不要」是「不准」。
阿奇波爾多不只一次覺得,薩爾卡多應該要轉職為正職圖書管理員才是。這瘋狂熱愛學校圖書館的少年將大半時間花費在圖書館裡,上課什麼的他完全不在乎,在學園某位位高權重的女士默許下,以維持成績在水準之上為條件,基本對這孩子的翹課行徑已經採取放任態度,畢竟薩爾卡多確實是非常優秀的管理者,在學校的成績也如他的管理能力般非常優秀,沒什麼不好。
薩爾卡多對於圖書館的執著程度,若非學校半夜會切掉總電源開關,說不准這孩子就帶枕頭棉被前來定居了……嗯?是說深夜目睹空無一人的圖書館亮起微弱光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一直以為是逃生告示牌的燈光,該不會──男人額角滴下一滴汗,算了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受蕾格烈芙理事長的囑託前來通知。」薩爾卡多不疾不徐的轉達,「羅索老師已於今日清晨自行前往教師宿舍將不明化學物質全數清除,重建工程會在近日開始,各位教職員工如有需要返回取出重要物品,請於隔日十二時前完成。」
「那麼告辭。」
沒有理會一片驚愕的視線,薩爾卡多如方才進門一般行了一禮,安靜的退出門外。
一瞬間炸開了鍋。
「騙人!羅索耶?是那個喵喵喵日到處亂灑怪藥導致全校師生都長出貓耳朵和尾巴、卻顧著蒐集實驗數據完全不理會後果也沒打算收拾善後、無藥可解直到三天後藥效自行消褪事情才落幕的羅索老師耶!」瑪格莉特完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那個收某教官的養子當助手,導致那孩子隨身攜帶危險物品卻沒人敢沒收的羅索老師?不可能。」艾妲頭痛的扶著額頭,該不會是什麼不好事情即將發生的前兆吧。
艾妲口中的某教官嘴角抽搐。
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只是他也知道,利恩不到生死關頭,不會輕易亮出那把危險的淬毒小刀,以安全為考量阿奇波爾多並不反對他家的臭小子帶著武器防身。但他沒想到原來所有人都知情,以及這已經造成全體教職員難以啟口的尷尬事。
「阿奇波爾多教官。」
不知道什麼時候,艾妲教官已經站在他的身後,驚得他整人跳起來,差點摔下座位。什麼事?還來不及問出口,順著艾妲的視線望過去已經得到了答案。
在他座位前方的幾個電腦營幕上,顯示著「學校後門」的視窗某個眼熟的臭小子正熟練的翻牆而出。
「真是的,教官你也好好的管教你家的孩子啊!每天都會來一次,你知道造成別人多大的困擾嗎?」艾妲氣乎乎的牽來自己的愛車,將安全帽的面罩掀起,漂亮的藍眸不滿的瞪著他,「抱歉。」尷尬的回應。有點不是時候,阿奇波爾多每一次都對於那雙纖細的手臂究竟如何牽起那台比女教官的身材大個數倍的重機感到不可思議。
追利恩幾乎成為他們每天的例行公事,女教官只是低低埋怨了幾聲,便跨上重機,準備抓回翹課的少年。
「他大約會出沒在什麼地方?」
「遊樂場、保齡球館或是附近的空地,空地的機率大點,阿貝爾那小子沒跟過來,估計一早就翹課去準備了,利恩最近被隔壁高中的混混找碴,應該會找空曠的地方幹上一架……」
「咦?」
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問句,……等等,男聲?腦袋當機數秒,這才意識到發出詢問的並不是身旁的女教官,艾妲也是一臉疑惑的對他搖搖頭,後面?
阿奇波爾多正想回頭,一陣狂風從身邊呼嘯而過,他受不住的用手臂遮住眼睛。
待他看清遠去的深色身影是個人時,只殘餘颶風席捲過後,慢慢落下的塵灰。
「咳,那個,讓我向各位介紹,這位是我大學學弟、也是從軍時的後輩伯恩哈德,因為各種原因,他將代替我調職到貴校為各位服務。」
高大的金髮男人簡單地做完說明,用力的拍了拍後輩的肩膀。淡金色的眼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眉間的皺褶明顯加深。里斯哈哈大笑,嘴角擰著桀傲不遜的弧度,宛如燒灼的烈焰。
「那麼,我家後輩就請大家多多照顧啦。」
「見鬼……」
有氣無力的趴在阿奇波爾多的辦公桌上,利恩眼神死的望著新來的教官,頹喪的神情充滿哀怨。
為什麼會有人跑的比車子還要快?當時情急之下,他可是逃到即將關上車門離站的電車上啊!才以為成功脫逃鬆了口氣,拿起手機正要通知好友阿貝爾因為發生一點意外所以會晚點到、褐髮金眼的男人卻已經站在在下一站的月台上好整以暇的等著他了……靠勒難不成這是傳說中的瞬間移動?那個人是鬼嗎?
被抓的莫名其妙,精神上受到的打擊比手中叫做悔過書的玩意還要令他吐血。
「混蛋大叔,你怎麼沒告訴我新來的教官是那個面癱大叔啊?」利恩在桌底下用力踢了阿奇波爾多的小腿一腳,想當然耳把怒氣出在監護人身上。
「痛!你也聽見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換人了啊。」眼看氣極爆毛的小貓抬腳又往他另一條腿踹來,阿奇波爾多趕緊護住小腿往後退開。關他什麼事,他也是被嚇到的人好不好。在各種方面都是。
「真的見鬼了。」少年翻了翻白眼,把腦袋趴回桌上用兩條手臂埋起來,打算裝死矇混過去,「居然又被追上,我靠、這一定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
『又』?「你遇過伯恩哈德?」敏銳的察覺到關鍵字,阿奇波爾多把逃避現實的臭小子從自己的世界中抓回來,「又幹了什麼好事,怎麼會被伯恩哈德追?」
不想理他,但那隻滿佈厚繭的手不死心的又揉了他的腦袋一把,利恩不甘不願的從手臂的縫隙中抬起視線,慢吞吞的開口,「大叔,你還記得之前我叫你到老地方接我嗎?」
「……哪次?」次數多到數不清吧。
「就上次那次啦!」蜷縮在桌上的軀體彈了起來,撲到身上揪住胸口衣服的少年滿臉驚恐,語調超級激動的怒吼,「上次和X高的那群混蛋幹架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孬種的傢伙眼看打不過居然把教官call過來抓人!被我知道是誰就死定了───大叔你聽我說,我本來沒打算繞一大圈跑那條路的,但那個大叔像是早就猜到我會往哪逃一樣,甩都甩不掉!差點就被抓到了耶真的太扯了,跑的和車子一樣快是怎樣啊你都不知道你開車的時候那傢伙還在後面追嘛!」
……他是真的不知道。阿奇波爾多嘴角抽搐。伯恩哈德肯定記下他的車牌號碼了,怪不得那天伯恩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還提到他的車、不就自掘墳墓嗎這。
望著與前輩做交接的伯恩哈德,他想掩面的衝動都有了。
阿奇波爾多頭痛的一邊糾結的同時,利恩悄悄的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叔,快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嗯?為什麼?」
「你還問!不趁那個面癱大叔還沒空理我,現在不跑要等到何時。」
阿奇波爾多挑了挑眉,「伯恩哈德之後就是我們學校的教官了,逃有什麼用?」
「至少現在把我弄出去啦!我已經和人約好了。」
「幹架?那你還是乖乖寫悔過書吧。」
「喂!」
利恩著急的還想多說什麼,但瞥見總是縱容自己的監護人眼裡少見的嚴厲,趕緊閉上嘴,在踏上男人的底限前緊急煞車。
「……說什麼都不行?」再度開口的少年一改先前與他打鬧的語調,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行。」
「真的不可以?」
「不行。」在利恩露出失望的表情時他就心軟了,反正這筆帳全算在利恩的壞朋友頭上就可以,但艾妲教官死死盯著他,如果他真的開口說了個「好」字,阿奇波爾多有預感他下一秒會被機槍給射成蜂窩。
「你明天不是要回廢墟翻東西,我陪你去啦。」湊近再湊近,滿滿的討好意味。
「這是兩回事。」
整張臉貼在他的腰部,微微抬起頭,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拜託啦,阿奇。」
「…………」
他聽見了艾妲手槍上膛的聲音。
於是他與身邊的小子都乖乖的閉上了嘴。
「伯恩哈德!」
門以可怕的氣勢被打開、不,應該說被撞了開來。
弗雷特里西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從操場全速衝刺過來的結果,就是一時之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阿奇波爾多可沒看漏伯恩哈德一貫淡然的眼中瞬間閃過名為驚喜的情緒,但他神情依舊嚴肅的上前去,低沉的嗓音道出聽不出情緒的話語,「弗雷特里西,你應該還在上課。」
激動得快要發瘋的體育老師才管不了那麼多,伸手抓住想要扶起他的雙臂,弗雷特里西雙目赤紅,全身因激動而顫抖,「伯恩哈德,你調職過來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是真的嗎──?真是不敢相信!」一把抱住對方,重複數次的話滿溢出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嗯。」任由弗雷特里西抱住他(雖然更像是因為愣住而讓對方得手),冷硬的表情浮現一絲困窘,猶豫了一會,伯恩哈德張開雙臂,將整張臉埋進他肩窩開心得一塌糊塗的男人輕輕回擁作為回應,對方總是會將喜悅的情緒輕易地感染給自己。
你們兩個……阿奇波爾多狂汗,這麼光明正大真的沒問題嗎?
里斯雙手環在胸前,苦笑說道,「還是一樣感情這麼好啊。」
咦?
「感情真的很好呢。」艾妲教官與瑪格莉特老師笑盈盈的說。
咦咦?
利恩一臉嫌惡的瞟了一眼,「真是夠了,兩個三十好幾的大叔抱在一起的畫面能看嗎。」
咦咦咦?!
「你們都知道?」這兩人的關係?
「知道啊,又不是什麼秘密,伯恩哈德常常叨唸弗雷特里西這樣那樣的,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里斯聳聳肩,他可是從大學時代聽到入伍從軍,之後還在同一所學校服務耶。
「弗雷特里西老師偶爾會提到伯恩哈德教官喔。」瑪格莉特說道,艾妲肯定的點點頭。
原來就只有身為室友的他不知道嗎?
「他們兩個人都很有名啊。」利恩一邊用手機打簡訊,懶洋洋的說道。
「明明長的一點都不像,卻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子兄弟。」
────蛤?
阿奇波爾多差點飆出髒字來。
該死的,他是不是誤觸什麼碰不得的天大秘密了?
眼神死的望著兩人,弗雷特里西露出大大的笑容,他頑皮的朝他眨眨眼,與伯恩哈德斜睨過來的視線一起,伸出手、將食指點在唇上。
當然,那兩人的關係很快地便成為學園公開的秘密了。
ENDE
米粒叔:教官(現在因故休養中),和羅索是前任室友,現在一人獨居做復健,羅索有時候會突然出現在床上然後又消失(?)
荔枝前輩:前輩就是前輩(什麼),X高的教官,身高參考某角噗布勞中之做的身高圖www前輩好高阿!和伯恩哈德是(前)同事。
原設定:水離灕
CP:恐怖雙子、劫影組、擦邊球米菇米
無名
阿奇波爾多悠閒的坐在沙發上,撐著頭看著室友忙進忙出。
話說幾天前,教師宿舍傳出莫名的大爆炸。
根據目擊者指出,在一聲幾乎奪去聽覺能力的巨響之後,建築物的上方宛如核彈爆裂般,噴起一朵巨大的磨菇雲,不知道為什麼,雲居然是綠色的。
公寓呈現半毀狀態,當時是上班日,幸好沒有造成任何傷亡。沒有起火,但就像是直接跳過燃燒的過程,毀掉一半的建築物被燻得一片漆黑。殘餘的瓦礫散落著焦黑的碎塊與殘渣,參雜著顏色奇異的不明液體,令畫面離奇又詭異。但只要知曉爆炸中心貌似是化學老師羅索的房間與私人實驗室,這奇異的景象似乎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在半毀的區域中也包含著自己住處的阿奇波爾多,不管原因是什麼他不明也不想明。
學校還算很有良心,在重建宿舍的期間,酌收費用安排了一些地方給從外地來教書的老師們作為暫住之用。同為受害者的弗雷特里西婉拒了學校的好意,他表明雖然有點距離,但學校的周邊有一間小套房是他的私人住所,打算收拾一下就搬過去,不想浪費錢在只住一段時間的房間上。
弗雷特里西問他要不要搬過來暫住的時候他當然不會推拒掉對方的好意,畢竟身為某個愛打架的臭小子的監護人,阿奇波爾多大部分的薪水都砸在保釋金、醫藥費和賠償費用上,他當然不會拒絕任何可以省錢的機會。
去除掉多話這一點,弗雷特里西是個很不錯的室友,對他菸不離身沒什麼意見(不像那個臭小子老抱怨他身上很臭),沒有打呼磨牙之類的壞習慣,住處乾淨整齊,偶爾嘴饞想要小酌一杯的時候,也有一起喝酒的對象。除此之外,遇到弗雷特里西提早下班的話,也可以在弗雷特里西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大顯身手時沾一點光,享受一頓豐盛(到有點過頭)的晚餐。
結束短暫的回顧,阿奇波爾多的注意回到對方的身上。
看著他忙了一個下午,終於在弗雷特里西問可不可以幫他泡一杯咖啡時忍不住問出口:
「弗雷特里西,你在幹麻?」
圍著簡單的素色圍裙、手中拿著雞毛撢子站在書櫃旁邊的弗雷特里西回過頭來看向他,他的表情有些疑惑,舉了舉方才從櫃上拿起來的擺飾,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在整理啊,看不出來嗎?」
整理?阿奇波爾多愣愣的消化他的回答。
環顧四周,本來平整地鋪在地上的地毯皺起好大的折子、櫥櫃半開、桌子歪了一邊……就連此刻被弗雷特里西折騰著的書櫃,上頭整齊擺放的書本也無可倖免地在他的「整理」之下變得東倒西歪。
你在睜眼說什麼瞎話?
望向室友滿是你在胡扯的不信任視線,弗雷特里西苦笑著搔了搔臉頰,煩惱的低頭思考要怎麼表達,可以源源不斷連續講上三個小時不中斷的流利口才突然發生了故障似的,「那個啊,我的、嗯,就是……」
他少見的露出靦腆的笑:「等等我的情人會來。」
「……女朋友?」看著對方比平常還要刺眼上幾分的笑容,阿奇波爾多默默別過視線,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女朋友就女朋友嘛,都一把年紀了,幹麻像個小毛頭一樣說的支支吾吾的。
「情人。」弗雷特里西笑著更正,繼續手上的動作。
那不就女朋友嗎,女朋友和情人還不都一──「噗咳!」阿奇波爾多瞬間被自己的口水給狠狠嗆到,他不敢置信的回頭,僵硬的看著他的室友。
「男朋友?」
「對啊。」回以燦爛一笑大方的承認,對自己語出驚人一點都不在意,弗雷特里西繼續用雞毛撢子把書櫃撢了撢(順便碰倒一堆書),把手上的擺飾放回原位。翠綠色的眼睛轉了轉,似乎在搜尋著下一個要整理的地方。
阿奇波爾多當機的腦袋好一會才消化掉剛剛才得知的驚人消息。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室友已經拿著掃除用具往裡頭房間走去了。錯失開口機會的阿奇波爾多嘆了一口氣,把手上的香菸在菸灰缸上彈了彈,起身走進廚房,從上方的櫥櫃拿出弗雷特里西常用的杯子。
並不是他對同性間的交往有什麼偏見,別說反對,自己對自家那臭小子的溺愛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了,哪會有什麼接不接受的問題。嚴重聲明,他什麼都還沒做……暫時還沒。
用飲水機沖泡一杯濃縮咖啡,小心的端出來放在客廳的矮几上。坐回原本的位置,繼續望著忙碌的室友,一邊將燃燒菸草產生的氣體吸入肺中,抬起頭,技巧的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
和弗雷特里西共事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遇到情人節這類簡直專為情侶設計的節日時,對方對於節日本身興趣缺缺,總在另一方面讓他樂在其中──不是情書而是伴隨情書會一起贈送的東西──的樣子,還以為弗雷特里西暫時沒有想安定下來的對象呢。阿奇波爾多托著腮,回想了下情人節時弗雷特里西收到一堆巧克力笑得開懷的樣子,在一般的狀況下,有對象的傢伙是不會在這麼敏感的節日,隨便收異性給的巧克力吧?
想起利恩上次看見他帶著艾妲教官與瑪格莉特老師給的人情巧克力回家(所以說這個有學生宿舍住的死孩子沒事大半夜跑來他這裡做什麼)時莫名其妙鬧脾氣的模樣,阿奇波爾多無奈的長嘆一口氣。
只不過是人情巧克力罷了,為什麼那小子會突然鬧彆扭呢……事後回想起來,當時低聲下氣的哄著爆毛小貓的自己,一定也哪根筋不對了。
扯遠了。總之,眼前這位總是嘻嘻哈哈的同事平常看來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跡象,和任何人都相處的很好,放學後也會盡責的留下指導社團活動,回家時間不能說太晚卻也不早,更別說自己已經住進弗雷特里西住處幾天了,從未看過他的情人……與其震驚弗雷特里西的對象是男的,不如說是驚訝他「有對象」這件事。
這倒提醒他一件事,有對象的人也不會隨便邀請別人到家裡住吧?
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也不是他對弗雷特里西的對象特別感興趣,而是放眼所見的所有東西被弄得越來越亂的當下,讓阿奇波爾多不禁頭痛起來。
剛和弗雷特里西搬進這間套房的時候,大概是很久很久沒有使用了,灰塵瀰漫、滿佈蛛網,簡直像有十年沒有打掃過,不開燈的話,說它是鬼屋應該沒人會懷疑。
只見弗雷特里西放下新買來的窗簾和地毯、穿起圍裙、抄起打掃工具,像要衝向一百級噴火龍那般氣勢非凡的衝了進去。漫天煙霧蓋過視線,驚人的碰撞聲、布帛撕裂聲四起,待塵灰散去後,風捲殘雲似的,鬼屋已經整理的有模有樣,甚至只花費約一刻鐘的時間,至少可以打地鋪睡覺的地方都有了,擠一擠的話還有空間可以開桌打麻將。
若非他親眼所見,阿奇波爾多完全無法把眼前的傢伙和當天大顯身手的人聯想在一起,弗雷特里西對於掃除的上手絕對可以掛上金字招牌保證沒有半點問題,但、阿奇波爾多用指腹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化學變化,才會讓他的打掃能力退化到這種程度?這也心不在焉過頭了吧,還一副對周圍經歷一場慘烈戰爭似的可怕景象毫無所覺的樣子……
他強烈懷疑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叮咚!
「來了。」弗雷特里西丟開雞毛撢子和圍裙,雀躍的走、不,應該是衝去開門,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探頭,想要見識一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好久不見,真高興見到你!」
接過一個大紙袋以後,弗雷特里西扶著門,讓另一位身高與他差不多的褐髮男人側身走進屋內。他的面龐比阿奇波爾多想像的還要陽剛,有點意外,還以為依室友的個性會喜歡甜美可愛的類型。剛毅的面容與深刻的輪廓,髮色比弗雷特里西深一些而且長度也長了點,可能是外頭起著大霧的緣故,沾染著一些水氣的褐髮顯得服貼,被帶著手套的手隨意撥開。少見的淺金色眼睛流淌著在弗雷身上絕對找不到的沉穩與淡漠,配上那一身禁欲感的制服,完全是一副難以親近的氣場。
阿奇波爾多眨了眨眼睛,和弗雷特里西完全相反的類型,他猜測對方各種可能的形象,但可沒猜到對方居然是和他相同的職業。
弗雷特里西拉著他到阿奇波爾多面前,熱情的介紹:「跟你介紹一下,他叫做伯恩哈德!」
「你好,伯恩哈德、呃,教官?我是阿奇波爾多。」站起來朝對方伸出手,不知道怎麼稱呼,只好有些遲疑的加上對方的稱謂。
「伯恩哈德。」握住阿奇波爾多伸出的手,傳來的力道沉穩而堅定。
……那張臉近距離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面善。
淺金色的雙眼簡單的環視周圍一圈,他補上一句,「弗雷特里西受你照顧了。」
「哪有啊!我是很克盡身為房東的責任有好好照顧住戶的好不好!」弗雷特里西不贊同的大聲嚷嚷。
如果是平時的話阿奇波爾多一定會點頭附和,不能否認他的確受過不少好處,但在現下屋內的狀況,他只能聳聳肩,攤開雙手。
阿奇波爾多的反應讓弗雷特里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指著他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混蛋!別想下次的煎蛋捲有你家那小子的份!伯恩你餓了嗎?先坐一下我去弄點吃的。」
這句話前後反差也太大,阿奇波爾多抿口煙,望著手拿裝滿東西紙袋的弗雷特里西一邊碎碎唸走進廚房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想著這是什麼明顯的差別待遇。
真不虧是室友,非常清楚他的軟肋在哪裡,威脅他沒用,但利恩可喜歡弗雷特里西做的煎蛋捲了。有一瞬間他有那麼丁點後悔剛剛沒幫對方說上幾句好話。算了,反正弗雷自己想吃的時候,一定還是會順手做屬於利恩的那份。
感覺到一道視線,回頭才發現伯恩哈德仍然望著自己,一臉若有所思。
「外面那台車是你的?」
「呃?」怎麼會突然扯到這個?「嗯,是啊,擋到你了嗎?」反正弗雷特里西沒有車,得到同意以後阿奇波爾多就代為使用那格停車格。有車的人都知道定期保養清洗都不算什麼,找停車格才是車主最大的痛苦。
「沒有,我沒車。」得到肯定的答覆,伯恩哈德微微點頭後便收回目光,在矮桌對面的沙發入座。似乎只是單純的把疑問提出來而已,並沒有什麼別的打算。
阿奇波爾多摸摸鼻子坐回原本的位置。好簡練的個性,習慣和弗雷特里西相處以後,這巨大的反差令他難以適應。連給人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只是坐在對面,都令他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股沉悶的壓抑,真不知道那個多話又好動的室友到底是怎麼和他相處的。
僵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坐了一會後,伯恩哈德冷不防站起身,在阿奇波爾多驚愕的目光下,迅速且確實的開始收拾起弗雷特里西折騰整個下午搞出的一片狼籍。把歪掉的桌子扶正、地毯平整的重新鋪好、關上櫥櫃的門後,把書架上的所有書籍全部拿下來仔細分類,照著筆劃順序排列整齊,再一一的歸回書架上。伯恩哈德甚至打開衣櫃門,把弗雷特里西從陽台收回來隨便塞進去的衣服挖出來整齊的摺好再全部放回去,最後撿起隨意丟在地上的圍裙和雞毛撢子,熟捻的拿到平時收納它們的位置掛好,像是早就知道它們本來就是放在那裡一樣。
總算知道弗雷特里西那風捲殘雲般的掃除技藝是從何而來,如果在身邊的人是如此,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忍不住讚嘆在屋內快速移動的深色身影,室友的掃除能力已經夠驚人,伯恩哈德的技術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兩人同住的話,室友會不會打掃好像都沒差了。阿奇波爾多嘴角抽搐。雖然,從弗雷特里西那句「好久不見」就能知道兩人似乎很久沒有見面。
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伯恩哈德沒有和弗雷特里西住在一起,教官這個職務除了平日值班外,遇到值星週連假日也夜宿在學校是不可避免的,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學校的話,見面的時間就更加稀少。那三天兩頭往他那裡跑的渾小子在記錯班表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撲空的狀況。雖然利恩幾乎每天都會到教官室來報到,雖然那天晚上利恩還是在一片黑暗的校園摸黑摸到值班室來找他……
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伯恩哈德已經完成收拾動作,回到客廳站在矮桌邊,正若有所思的盯著桌上已經不再冒煙的咖啡看。
一道不自然的銀光閃過視線。
阿奇波爾多眨眨眼,剛才沒注意到,這面容冷硬的嚴肅男人耳上居然戴著銀色的耳骨夾。
很適合,但出現在對方的身上似乎不太合宜,不像是自發性做出的動作。「禮物」兩個字出現在腦海,阿奇波爾多忍俊不禁,的確很像弗雷特里西的作風,居然讓教官公然戴著違禁品,這種事也只有他做的出來。
「介意我換一杯?」
伯恩哈德指著杯子問。
「不會……怎麼了?」毫不懷疑這杯咖啡到底是誰泡的,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投以詢問的目光。對方望了他一眼,淡淡的解釋,
「弗雷特里西喝咖啡要泡一包半,不喜歡冷掉的。」
……難怪那傢伙老是一邊喝一邊抱怨,一包半是哪招。
得到他的首肯,伯恩哈德將杯子湊近嘴邊,默默的開始喝著那杯冷掉的咖啡,不緊不慢的速度,把杯中的液體飲盡。
而後拿著空杯子邁出步伐,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廚房傳來弗雷特里西的驚呼聲,以及伯恩哈德平淡的解釋,因為放在桌上所以就拿來喝了。
「要泡一杯還我。」模糊傳來的聲音像是帶著抱怨,隱約散出無賴的意味。──撒嬌?對於自己的猜測阿奇波爾多背後一陣惡寒。只聽見對方嗯了一聲,談話聲便被烹飪用具的碰撞聲隱去。
真是夠了別在單身男人面前放閃光行嗎。……等等,該不會自己的身分從住客降級到電燈泡了吧?特別亮特別大顆的那種。
突然意識到什麼,阿奇波爾多忍不住朝弗雷特里西的方向多看了幾眼,腦中胡亂想著,本來覺得室友應該不會是在下面的那位,既然對象是伯恩哈德的話,不知道這傢伙是0還是1云云……
叮咚!
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音調,門鈴聲?「我去開門。」似乎想擺脫掉方才對室友失禮想像的尷尬,阿奇波爾多自告奮勇的站起身,搶先從廚房探頭準備應門的弗雷特里西,早一步打開房門。
來者讓他出乎意料。
「利恩?」
「呦,大叔。」
一身白色襯衣的青年站在門口悠哉的向他打招呼,插在褲袋裡的手抽起的同時,別在褲腰上的褲鍊發出叮噹的響聲,帶著皮革手環的右手隨意撥開貼在頰上的焰紅長髮,平時藏在頭帶陰影下的一對漂亮紅眸,閃耀著滿滿的愉悅,一副心情超級愉快的樣子。
阿奇波爾多皺起眉頭,拿下吊在玄關衣架上的大衣往利恩身上扔過去,「你以為現在外面幾度,看得我都冷了臭小子。」
利恩聳聳肩,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接下那件對他而言明顯不合尺寸的大衣往後一甩隨便披在身上。他知道這是讓囉嗦的大叔閉嘴最好的方法,不然阿奇波爾多接下來就是連珠砲似的一長串煩人碎唸。
「大叔,這給你。」利恩把掛在手腕上的塑膠袋伸到他面前,裡頭裝的是幾包他常抽的牌子的香菸。「上次謝啦,你沒來接我肯定玩完。」
「……該死的是哪間破店賣給未成年少年香菸。」口中抱怨著,還是小心地收下這彆扭的小子難得坦率的好意。
老實說,阿奇波爾多真的有點怕接到利恩打給他的電話。無聊叫他半夜要起床上廁所就算了,偏偏每次接到電話都不是那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是警察杯杯請他來警局一趟之類根本沒半點好事。這小子這麼愛打架到底是因為誤交壞朋友還是他的教育方針出了問題?
上一次利恩打電話給他,接起電話的瞬間劈頭就是利恩慌張的大叫大叔快來老地方接我我快玩完了,驚的他外套釦子都沒扣好就抓起鑰匙衝了出去。阿奇波爾多沒五分鐘就到了約定的地點,利恩卻不是走往常的逃生路線,而是從另一個街口衝出來打開後座上車──連平常最喜歡的副手座都不坐了,扳著他的臉逼他往前看催促快走,像是被什麼毒蛇猛獸追似的迫切語氣,讓阿奇波爾多連追趕利恩的人是誰都沒看到就匆匆忙忙的逃離現場。
搞的自己像是共犯一樣。
「你沒搞什麼偷拐搶騙的勾當吧?」忍不住開口問。
「大叔你腦袋壞掉?我做那種事幹麻。」利恩愣了愣,瞇起眼,壓低了語調,不爽亦不在話下。
好吧,這臭小子唯一的優點就是本性其實並不壞。
利恩不會刻意去挑釁別人,偏偏那一頭紫紅頭髮太過顯眼,招人妒忌,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被指指點點的,一直是別人最好的欺負藉口,但天生的高傲不允許被汙辱自尊,於是打架變成和吃飯一樣自然,一天三餐不夠偶爾還有飯後甜點和宵夜。……思及至此,兩邊太陽穴一陣一陣的抽痛起來。
值得欣慰的是,雖然總被當作攻擊的目標,利恩似乎並不討厭他的紅髮,反而挺愛惜的寶貝著。
打從心裡覺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顏色。
接收到一道驚愕的視線,阿奇波爾多回過神,原來自己的手不自覺的撫上利恩的頭髮,梳過保養極好的髮絲,讓豔麗的色澤從指縫間輕輕溜過。
利恩沒有躲開他的撫觸,連本來籠罩在少年臉上欲爆發的的怒氣,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少年撥開他的手掌。「好了,先這樣啦,和阿貝爾約好,等等要去遊樂場玩一圈。」
聽到心目中利恩交上的壞朋友名單第一名的名字,阿奇波爾多的眼角抽了一下。都快放寒假了,就不能安份點嗎,學校寄來的缺課通知單他都直接扔垃圾筒看都不想看了。「……你去吧。」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吐出這句不帶任何表示的話。
利恩撇了撇嘴,抓著大衣轉身走向霧氣迷濛的街道,從褲袋內拿出手機,按了幾個鍵後貼在耳邊等待,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有事打我手機。」阿奇波爾多補上這句話。
他不確定利恩有沒有聽見,不過在遠處的模糊影子,似乎舉起了一隻手,向他揮舞兩下。
「你的養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伯恩哈德已經站在他的身後,還有後面跟過來的弗雷特里西。除了他自己的,手中也拿著另一個杯子,笑盈盈的將香濃的咖啡遞給早準備伸手去接的伯恩哈德。
反正一定是大嘴巴的弗雷特里西告訴他的,阿奇波爾多發現自己完全淡定了,一點都不意外為什麼今天剛認識的人會知道自家叛逆的養子。
伯恩哈德看著他的目光有點微妙。
「什麼事?」阿奇波爾多感到芒刺在背。
他低頭約略思考了幾秒,沒有情緒起伏,語調一貫平淡的開口,「……你們的身上,有相同的氣味。」
「相同的洗髮精氣味。」很快的補上這一句,但已經來不及了,阿奇波爾多已經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快要噎死。
「這是當然的啊,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嘛,有共通的習慣很正常啊。」看著室友狼狽的模樣,弗雷特里西毫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他知道伯恩哈德並不僅指這些。
果然是和弗雷特里西完全相反的類型,與讀空氣頓感的室友不同,大概已經從剛才的互動中隱約察覺到什麼東西……所以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背後的啊?
好吧,恭喜室友你有個個性互補的好對象。
大概是阿奇波爾多回望他的視線實在太複雜了,伯恩哈德沉默了一會,轉頭問身邊嫌疑最大的那位,「弗雷特里西……你到底怎麼向他介紹我的?」
「咦?講實話啊。」弗雷特里西理所當然的回答。
「實話?」……到什麼程度?
他一臉無辜,「我就說,你是我的情人啊。」
男人面無表情。
但手中的咖啡已經脫離手心往地上掉去。
「嗚哇!好危險!」弗雷特里西大手一伸及時搶救起差點貢獻給地板的咖啡,想要還給對方,但是對方卻毫無反應,顯然已經完全呆住了。阿奇波爾多尷尬的抓了抓頭,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做錯事的愧疚感。
在便利商店隨便買個麵包,阿奇波爾多捧著午餐,推開教官室的門。艾妲教官和友人物理老師瑪格莉特老師已經在裡頭圍了一桌,瑪格莉特拉來艾妲隔壁無人座位的椅子,一邊享用自己親手製作的便當隨意地聊天。
阿奇波爾多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坐定,聽見兩個女生的話題圍繞在前些時候的爆炸事件上。
「還以為羅索老師最近會安份一點呢,繼化學教室和空儲藏室之後,居然連教師宿舍都炸掉,會不會太超過了些。」左手扶著額頭,一身白色實驗服的瑪格莉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優雅交疊的雙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辦公桌下的鋼製橫桿,表達出她的不滿之意。
「這次事故你不是受害者吧?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艾妲苦笑著安慰,但包裹在深色軍服裡的挺直腰桿也不自覺的垮下來,她有些沮喪的說,「我的房間沒有事,但陽台全毀了,那天天氣很好我正在曬寢具說,這下子全部都要重買了。」
「雖然不是受害者,但在重建期間,我還是不能進我的實驗室呀。」瑪格莉特一臉無奈,「化學除污車擋在外面嚴重警告不可以過去,難以置信,已經這麼久了居然還是對那些不明液體束手無策!我的研究資料都在裡面呢,害我的研究現在全部停擺了,真可惡。」手中的餐具用力插進便當盒裡的小熱狗,塞進嘴裡負氣似的用力咀嚼。
「真是的,已經發生過米利安教官那次的意外了,怎麼還是學不乖呢。」
阿奇波爾多的前任同事──米利安教官,是唯一能夠壓制住學園的化學老師羅索強迫症般(隨時會發病)的收集癖、重度研究癖、實驗癖以及隨機抓人做人體實驗的人。學校特別安排兩人住教師宿舍唯一的雙人房,讓米利安能夠就近看住羅索,避免他暴走。
偏偏在半年前,羅索因為實驗事故發生了意外,米利安為了掩護他,整隻左手被失控的儀器炸飛出去。
昏眩過去的米利安立刻被送往醫院,長達十多個小時的急救後,手術室的燈光才熄滅。但隨後告訴面無表情站在手術室外頭、渾身沾滿凝固乾涸飛濺血液還沒洗掉的羅索的,卻是保護者左手已經永遠失去治療希望的消息。
那之後的他乖順的簡直像隻小貓,乖乖的不翹班龜在實驗室做研究、乖乖的上課不突然抓學生以分數作要脅做某某藥劑的實驗,嚴然一副改過向善的模樣。
但這場爆炸說明了要羅索安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羅索老師這次的研究,似乎是為了能讓米利安教官能夠重新找回左手喔,上次有來請我幫忙過。」瑪格莉特搖晃著手中的叉子道。
艾妲驚呼了聲,「找回左手?可是醫生不是說了米利安教官左肢壞死的程度連裝義肢都不可能嗎?」
「是啊,但既然是這樣的理由,我還是盡我所能的幫他了。」
「哇,如果能順利就好。」
瑪格莉特哼哼兩聲,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不以為然的說,「如果真的是為了米利安教官要我去協助當然很好,誰知道是不是羅索老師為了要我加入他的研究找的藉口?我可沒聽說他和米利安教官有多要好。」
同樣身為一流的科學家,瑪格莉特已經不止一次拒絕羅索想找他一起合作的提案,為了說服她,羅索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使出各種花招千方百計的想讓她加入自己的研究,但每一次不是被瑪格莉特堅定的拒絕,要不就是在誘騙、呃,是說服的途中,被米利安給拉走強制結束。
研究目的是為了米利安教官?有待商榷吧這。
艾妲噗哧一笑,「畢竟羅索老師亂來的時候,都是米利安教官制止他的,但畢竟是室友,總會有感情的。」
「嗯哼,最好是這樣。」
那是因為妳沒在非常近的距離看過羅索和米利安的互動,有見過的話就不會這麼想了。身為前隔壁鄰居的阿奇波爾多心裡默默腹誹。
「說真的,你沒想過要和羅索老師一起做研究嗎?雖然你們主攻的項目不同,也是可以起到互補的作用吧?」
「我承認羅索老師頗有才華,但我一點都不想和一個一直想把我的腦袋挖出來抽取記憶的人合作,更不想處在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環境中做研究。」
「噗,聽你這麼一說就非常有畫面的樣子耶。」
「拜託把那種畫面刪除掉……」
兩個女孩子笑成一團。
「對了,聽上頭說最近會有人來接替米利安教官的位置呢。」女教官高興的說,清麗的面龐浮現盛開花朵般燦爛的笑容。
學校空著那職缺太久,平時還可以,有時候遇到超出能力範圍的工作量時,學校的教官們總是忙到天天加班。偏偏某個教官加班時,他的養子每一次都會跑到教官室來,大喇喇的坐在某位男教官的位置上要不問功課、要不就打起PSP賴著不走……艾妲斜睨坐在一旁的某教官,某教官心虛的別過頭去。那孩子把軍訓室當成自己家裡一樣,偏偏那某教官從來也不會趕他走,只會意思意思地把人趕下自己的位置,那孩子還不是自己拉來另一張椅子坐下,而後,某教官的走神次數就會隨著時間倍數增長,都不知道是來陪伴還是來拖延某教官的工作進度的。
阿奇波爾多低頭啃麵包。
瑪格莉特點點頭,「不意外,也空缺半年了。知道是誰了嗎?」她聽艾妲抱怨某教官的事情已經聽到快爛了。
「是位叫做里斯的前輩,從軍的時候所屬不同部隊和他不是很熟,聽說是個很不錯的人。應該這幾天就會來報到。」
「這樣啊,能夠幫妳分攤工作就太好了!好久沒一起去逛街了呢。」
而後,話題漸漸轉向衣服、包包等女孩子間的話題。
阿奇波爾多此時正好將最後一口麵包咬進嘴裡,他把包裝紙揉成一團,丟進辦公桌下的垃圾桶中。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休息時間差不多結束,拉開右下方的抽屜拿出一疊公文,打起精神,提起筆振筆疾書。
那天,伯恩哈德沒有住下,他表示自己有件緊急事項還未處裡,吃完晚餐便離開了。
大概是弗雷特里西一早對他出櫃,已經覺得沒有遮掩的必要性,那頓晚餐吃的如坐針氈,阿奇波爾多幾乎以為自己會被兩人目中無人的閃光給閃死。
如果不計他們座位相隔的距離(他必須用力的強調這點),兩人的對話沒有什麼特別的,就聊些學校的近況以及搬家的原因。大多是弗雷特里西在講而他的情人專心聽著,可每說完一件事,伯恩哈德的表情就冷上一分,說話的那隻卻對此狀況毫無所覺,任由身邊的人散發冰凍射線,當他的室友解釋完為什麼目前會居住在此時,男人的表情已經冰到彷彿颳起暴風雪。阿奇波爾多默默抖掉身上不存在的冰霜,默默將屁股往後挪動幾個位置。
撇除掉伯恩哈德的冰臉不談,這頓晚餐可說是相談甚歡,無從挑剔。但那張鋪著坐墊的舒適木椅,他怎麼也坐不住。
阿奇波爾多就是覺得他們眼神之間互相傳遞的氛圍不太對勁,翠綠色與淡金色的眼眸相互注視之中,眼底粼粼流動著相似得驚人的某種東西,彼此無聲的交流。
伯恩哈德很自然的取下沾在弗雷特里西嘴角的飯粒並且放入口中時,阿奇波爾多差點摔下餐具奪門而出。
默默揍醒心中為省錢盤算著乾脆在弗雷家中長久住下的自己,待宿舍重建完當天就搬回去、不,是立刻搬回去。
在心裡做出決定,將注意力拉回手中的工作。阿奇波爾多盯著公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忍說,他現在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嘆了口氣,在下方空白格子裡壓上印章。
宿舍快點修好吧。默默期望著。回想那男人看見一團混亂的房子與聽了室友描述近況的反應,可以想見之後伯恩哈德抽空來看弗雷特里西的次數一定會大大增加,他一點都不想被馬踢,也沒興趣當閃亮亮的電燈泡。利恩也不需要走一段距離跑來找他──
仔細想想,利恩老往他那跑不全然是壞處,自己的住處炸掉以後,那個超過學生宿舍門禁無處可去的臭小子在外頭晃蕩的時間越來越頻繁,每每一夜未見,身上就劃了一道傷痕多了一個瘀青。阿奇波爾多瞇起眼,強迫自己在捏爆之前先放開手裡的馬克杯。
與擔心利恩又渾身是傷回來相比,那小子霸佔自己床舖趕不走罵不得最後只好擠在一起睡的困擾是多麼微不足道。
趁這個機會,順便換張雙人床算了。心裡默默盤算,今天若是提早結束的話,應該有時間抓那小子一起出門逛一逛……
「報告。」
門緩緩推開,推門而入的黝黑手臂橫在少年的胸口,有禮又疏離的行禮,本校唯一的圖書管工讀生佇立在門前,手持數本古舊的書籍,像是捧著什麼稀有珍稀的易碎物般小心翼翼。
雖然目前已經是下午第一節課開始後二十分鐘,在場的教職員們卻沒有一人露出意外的神情。學園的圖書館說大不大,也不能用小字概括,眼前這白髮紅眼的少年卻能夠隻身一人將圖書館管理得井井有條。想當然,不管哪一堂課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考量到他學生的身分,學校想再僱用一名工讀生當他的助手,被他一句不准打了回票,請注意不是「不要」是「不准」。
阿奇波爾多不只一次覺得,薩爾卡多應該要轉職為正職圖書管理員才是。這瘋狂熱愛學校圖書館的少年將大半時間花費在圖書館裡,上課什麼的他完全不在乎,在學園某位位高權重的女士默許下,以維持成績在水準之上為條件,基本對這孩子的翹課行徑已經採取放任態度,畢竟薩爾卡多確實是非常優秀的管理者,在學校的成績也如他的管理能力般非常優秀,沒什麼不好。
薩爾卡多對於圖書館的執著程度,若非學校半夜會切掉總電源開關,說不准這孩子就帶枕頭棉被前來定居了……嗯?是說深夜目睹空無一人的圖書館亮起微弱光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一直以為是逃生告示牌的燈光,該不會──男人額角滴下一滴汗,算了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受蕾格烈芙理事長的囑託前來通知。」薩爾卡多不疾不徐的轉達,「羅索老師已於今日清晨自行前往教師宿舍將不明化學物質全數清除,重建工程會在近日開始,各位教職員工如有需要返回取出重要物品,請於隔日十二時前完成。」
「那麼告辭。」
沒有理會一片驚愕的視線,薩爾卡多如方才進門一般行了一禮,安靜的退出門外。
一瞬間炸開了鍋。
「騙人!羅索耶?是那個喵喵喵日到處亂灑怪藥導致全校師生都長出貓耳朵和尾巴、卻顧著蒐集實驗數據完全不理會後果也沒打算收拾善後、無藥可解直到三天後藥效自行消褪事情才落幕的羅索老師耶!」瑪格莉特完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那個收某教官的養子當助手,導致那孩子隨身攜帶危險物品卻沒人敢沒收的羅索老師?不可能。」艾妲頭痛的扶著額頭,該不會是什麼不好事情即將發生的前兆吧。
艾妲口中的某教官嘴角抽搐。
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只是他也知道,利恩不到生死關頭,不會輕易亮出那把危險的淬毒小刀,以安全為考量阿奇波爾多並不反對他家的臭小子帶著武器防身。但他沒想到原來所有人都知情,以及這已經造成全體教職員難以啟口的尷尬事。
「阿奇波爾多教官。」
不知道什麼時候,艾妲教官已經站在他的身後,驚得他整人跳起來,差點摔下座位。什麼事?還來不及問出口,順著艾妲的視線望過去已經得到了答案。
在他座位前方的幾個電腦營幕上,顯示著「學校後門」的視窗某個眼熟的臭小子正熟練的翻牆而出。
「真是的,教官你也好好的管教你家的孩子啊!每天都會來一次,你知道造成別人多大的困擾嗎?」艾妲氣乎乎的牽來自己的愛車,將安全帽的面罩掀起,漂亮的藍眸不滿的瞪著他,「抱歉。」尷尬的回應。有點不是時候,阿奇波爾多每一次都對於那雙纖細的手臂究竟如何牽起那台比女教官的身材大個數倍的重機感到不可思議。
追利恩幾乎成為他們每天的例行公事,女教官只是低低埋怨了幾聲,便跨上重機,準備抓回翹課的少年。
「他大約會出沒在什麼地方?」
「遊樂場、保齡球館或是附近的空地,空地的機率大點,阿貝爾那小子沒跟過來,估計一早就翹課去準備了,利恩最近被隔壁高中的混混找碴,應該會找空曠的地方幹上一架……」
「咦?」
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問句,……等等,男聲?腦袋當機數秒,這才意識到發出詢問的並不是身旁的女教官,艾妲也是一臉疑惑的對他搖搖頭,後面?
阿奇波爾多正想回頭,一陣狂風從身邊呼嘯而過,他受不住的用手臂遮住眼睛。
待他看清遠去的深色身影是個人時,只殘餘颶風席捲過後,慢慢落下的塵灰。
「咳,那個,讓我向各位介紹,這位是我大學學弟、也是從軍時的後輩伯恩哈德,因為各種原因,他將代替我調職到貴校為各位服務。」
高大的金髮男人簡單地做完說明,用力的拍了拍後輩的肩膀。淡金色的眼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眉間的皺褶明顯加深。里斯哈哈大笑,嘴角擰著桀傲不遜的弧度,宛如燒灼的烈焰。
「那麼,我家後輩就請大家多多照顧啦。」
「見鬼……」
有氣無力的趴在阿奇波爾多的辦公桌上,利恩眼神死的望著新來的教官,頹喪的神情充滿哀怨。
為什麼會有人跑的比車子還要快?當時情急之下,他可是逃到即將關上車門離站的電車上啊!才以為成功脫逃鬆了口氣,拿起手機正要通知好友阿貝爾因為發生一點意外所以會晚點到、褐髮金眼的男人卻已經站在在下一站的月台上好整以暇的等著他了……靠勒難不成這是傳說中的瞬間移動?那個人是鬼嗎?
被抓的莫名其妙,精神上受到的打擊比手中叫做悔過書的玩意還要令他吐血。
「混蛋大叔,你怎麼沒告訴我新來的教官是那個面癱大叔啊?」利恩在桌底下用力踢了阿奇波爾多的小腿一腳,想當然耳把怒氣出在監護人身上。
「痛!你也聽見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換人了啊。」眼看氣極爆毛的小貓抬腳又往他另一條腿踹來,阿奇波爾多趕緊護住小腿往後退開。關他什麼事,他也是被嚇到的人好不好。在各種方面都是。
「真的見鬼了。」少年翻了翻白眼,把腦袋趴回桌上用兩條手臂埋起來,打算裝死矇混過去,「居然又被追上,我靠、這一定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
『又』?「你遇過伯恩哈德?」敏銳的察覺到關鍵字,阿奇波爾多把逃避現實的臭小子從自己的世界中抓回來,「又幹了什麼好事,怎麼會被伯恩哈德追?」
不想理他,但那隻滿佈厚繭的手不死心的又揉了他的腦袋一把,利恩不甘不願的從手臂的縫隙中抬起視線,慢吞吞的開口,「大叔,你還記得之前我叫你到老地方接我嗎?」
「……哪次?」次數多到數不清吧。
「就上次那次啦!」蜷縮在桌上的軀體彈了起來,撲到身上揪住胸口衣服的少年滿臉驚恐,語調超級激動的怒吼,「上次和X高的那群混蛋幹架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孬種的傢伙眼看打不過居然把教官call過來抓人!被我知道是誰就死定了───大叔你聽我說,我本來沒打算繞一大圈跑那條路的,但那個大叔像是早就猜到我會往哪逃一樣,甩都甩不掉!差點就被抓到了耶真的太扯了,跑的和車子一樣快是怎樣啊你都不知道你開車的時候那傢伙還在後面追嘛!」
……他是真的不知道。阿奇波爾多嘴角抽搐。伯恩哈德肯定記下他的車牌號碼了,怪不得那天伯恩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還提到他的車、不就自掘墳墓嗎這。
望著與前輩做交接的伯恩哈德,他想掩面的衝動都有了。
阿奇波爾多頭痛的一邊糾結的同時,利恩悄悄的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叔,快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嗯?為什麼?」
「你還問!不趁那個面癱大叔還沒空理我,現在不跑要等到何時。」
阿奇波爾多挑了挑眉,「伯恩哈德之後就是我們學校的教官了,逃有什麼用?」
「至少現在把我弄出去啦!我已經和人約好了。」
「幹架?那你還是乖乖寫悔過書吧。」
「喂!」
利恩著急的還想多說什麼,但瞥見總是縱容自己的監護人眼裡少見的嚴厲,趕緊閉上嘴,在踏上男人的底限前緊急煞車。
「……說什麼都不行?」再度開口的少年一改先前與他打鬧的語調,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行。」
「真的不可以?」
「不行。」在利恩露出失望的表情時他就心軟了,反正這筆帳全算在利恩的壞朋友頭上就可以,但艾妲教官死死盯著他,如果他真的開口說了個「好」字,阿奇波爾多有預感他下一秒會被機槍給射成蜂窩。
「你明天不是要回廢墟翻東西,我陪你去啦。」湊近再湊近,滿滿的討好意味。
「這是兩回事。」
整張臉貼在他的腰部,微微抬起頭,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拜託啦,阿奇。」
「…………」
他聽見了艾妲手槍上膛的聲音。
於是他與身邊的小子都乖乖的閉上了嘴。
「伯恩哈德!」
門以可怕的氣勢被打開、不,應該說被撞了開來。
弗雷特里西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從操場全速衝刺過來的結果,就是一時之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阿奇波爾多可沒看漏伯恩哈德一貫淡然的眼中瞬間閃過名為驚喜的情緒,但他神情依舊嚴肅的上前去,低沉的嗓音道出聽不出情緒的話語,「弗雷特里西,你應該還在上課。」
激動得快要發瘋的體育老師才管不了那麼多,伸手抓住想要扶起他的雙臂,弗雷特里西雙目赤紅,全身因激動而顫抖,「伯恩哈德,你調職過來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是真的嗎──?真是不敢相信!」一把抱住對方,重複數次的話滿溢出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嗯。」任由弗雷特里西抱住他(雖然更像是因為愣住而讓對方得手),冷硬的表情浮現一絲困窘,猶豫了一會,伯恩哈德張開雙臂,將整張臉埋進他肩窩開心得一塌糊塗的男人輕輕回擁作為回應,對方總是會將喜悅的情緒輕易地感染給自己。
你們兩個……阿奇波爾多狂汗,這麼光明正大真的沒問題嗎?
里斯雙手環在胸前,苦笑說道,「還是一樣感情這麼好啊。」
咦?
「感情真的很好呢。」艾妲教官與瑪格莉特老師笑盈盈的說。
咦咦?
利恩一臉嫌惡的瞟了一眼,「真是夠了,兩個三十好幾的大叔抱在一起的畫面能看嗎。」
咦咦咦?!
「你們都知道?」這兩人的關係?
「知道啊,又不是什麼秘密,伯恩哈德常常叨唸弗雷特里西這樣那樣的,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里斯聳聳肩,他可是從大學時代聽到入伍從軍,之後還在同一所學校服務耶。
「弗雷特里西老師偶爾會提到伯恩哈德教官喔。」瑪格莉特說道,艾妲肯定的點點頭。
原來就只有身為室友的他不知道嗎?
「他們兩個人都很有名啊。」利恩一邊用手機打簡訊,懶洋洋的說道。
「明明長的一點都不像,卻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子兄弟。」
────蛤?
阿奇波爾多差點飆出髒字來。
該死的,他是不是誤觸什麼碰不得的天大秘密了?
眼神死的望著兩人,弗雷特里西露出大大的笑容,他頑皮的朝他眨眨眼,與伯恩哈德斜睨過來的視線一起,伸出手、將食指點在唇上。
當然,那兩人的關係很快地便成為學園公開的秘密了。
ENDE
米粒叔:教官(現在因故休養中),和羅索是前任室友,現在一人獨居做復健,羅索有時候會突然出現在床上然後又消失(?)
荔枝前輩:前輩就是前輩(什麼),X高的教官,身高參考某角噗布勞中之做的身高圖www前輩好高阿!和伯恩哈德是(前)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