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
那是在殘破缺損的記憶中,遺留的微小片段。
那時弗雷特里西接手訓練官的職位,秉持讀死書不如實際操作他的兄弟,已經很少看見訓練生在教室裡讀書的景象,更多的是訓練場做模擬對練時,刀劍碰撞的聲響。
此時正在為十三期生做加強對練,推拒掉他兄弟邀他一同做模擬對戰的邀請(他很清楚依照他們兩人的性格打到後來會成為無法控制的局面),難得沒有任務的伯恩哈德,坐在訓練場邊緣的石椅上,目光停留在場上的藍色身影上,然後放任自己享受難得的清閒時刻。
坐了一會,目光不自覺開始補捉往來的刀光劍影。視線慢慢的在場上仍然年輕的面龐之間穿梭,明明還如此年輕,卻已經接受了戰場的歷練。儘管後勤和前線有很大的區別,並不影響這令人難受的事實。
也許在過不久,他所救回來的那兩個孩子,也要面臨戰場的考驗了,而且並不會太久......
伯恩哈德發出了幾不可聞的嘆息。
「難得看你這麼悠哉。」
「......」連視線都沒抬,「你不也是,阿奇波爾多。」
渾厚的嗓音低低的笑著,伯恩哈德慢慢地將目光移向聲音來源,阿奇波爾多正吐出一口菸霧,煙霧矇矓看不太清楚他的臉。
「給。」
用食指與中指夾著香菸的手遞給他一疊資料。
伯恩哈德含首示意,伸手接下資料,約略翻閱幾頁後便擱置在一旁。
他注意到身前的男人目光已經不在他的身上。
順著視線看去,擁有一頭焰色頭髮、非常搶眼的少年,正和另一位同樣搶眼的金髮少年對戰。他的對手使用標準的模擬劍,自己卻握著一把短刀。
在武器方面分明是處於劣勢,但戰況並未不利於少年。事實上,是場旗鼓相當的戰鬥。
他的刀口橫在身前與視線齊平,小心翼翼的與金髮少年保持著距離,紅瞳銳利地緊盯對手的動作,稍有動靜,手中的刀刃便直指咽喉。他的對手似乎也對此相當忌憚,標準乃至於完美的起手式一看便知受到非常嚴格的長期訓練。兩人一來一往的碰撞,竟呈現不相上下的局面。
「他是利恩。」伯恩憑著前些日子與弗雷閒聊時的印象告訴男人少年的名字。
阿奇波爾多嗯了一聲,正打算移開視線,但隨後的一次交鋒,又讓男人提起了興趣。
伯恩哈德看見了,在偶然之間,利恩與阿奇波爾多對上了目光。
短暫的愣神差點吃一記猛劈。紅髮少年飛快移開距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利恩似乎又朝這個方向瞥了一眼。
少年露出了、非常非常刺目的、自信滿滿的笑容。
兩人同時發出驚嘆。
「那是……」
利恩方才的動作,竟是他旁邊的男人戰場上的成名技。
「劫影攻擊?」
「切入的角度和方位有點不太對,架式倒是挺有模有樣。」望著猝不及防的金髮少年很快恢復行動力後,撲上利恩氣呼呼的用拳頭襲擊少年的太陽穴。阿奇波爾多摸摸下巴,嘴角噙著玩味的弧度。
「可造之材。」不知道在盤算什麼的自言自語。
「你想指導他?」真難得居然能有讓這個男人提起興趣的事物。
「有點。」
老實承認。阿奇波爾多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菸,抖動指頭彈掉稍長的菸灰。「別用那種表情看我,除了槍法,還有許多可以教的東西。」
伯恩哈德蹙緊的眉頭稍微鬆開了些。有阿奇波爾多在遠距離支援確實是非常令人安心,但要教導這已明顯朝著近距離戰鬥發展的孩子而言,他實在不認為要弗雷特里西把這孩子交予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選擇。
而且……
「我會再來。」
留下這句話,阿奇波爾多便轉身離開了。
他不知怎地感到不安。
提起阿奇波爾多興趣的事物,是方才利恩望向阿奇波爾多的目光,滿溢濃密且強烈的『憧憬』。
臨走前那副耐人尋味的表情,令伯恩哈德有種非常、不太對的──違和感。
「伯恩哈德──前輩。」
抬起視線,訓練場另一端的紅髮少年已經朝著他跑來。對著向這裡投來疑惑目光的兄弟回以一個眼神,弗雷特里西點了點頭,便招呼所有的訓練生連同方才和利恩對打的金髮少年阿貝爾往反方向離去。
「等等回前庭歸隊。」
「好,謝啦前輩。」利恩笑咧咧的道,扶著膝蓋喘口氣,重新抬起的目光中,充滿熾熱。
「有看見嗎?有看見嗎?阿奇波爾多前輩他──」
「有。」並且開口挑剔了一番。
利恩興奮至極的握起拳頭歡呼,迅速的再次回頭,劈頭就連珠砲似的問,「伯恩哈德前輩和阿奇波爾多前輩很熟嗎?他會再來嗎?」
「……公事時常會碰見。我想會。」他發現自己對於這孩子崇拜程度之熱烈有點難以招架。「你很崇拜他,利恩。」
伯恩哈德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參雜著詢問的成分。畢竟他難以想像一名工程師會與只管戰鬥的戰士做學術交流、一如他無法將用劍戰鬥的劍士崇拜一名槍手做聯想。
「當然!我聽說前輩不少傳聞,他是非常了不起的族人!」
「族人?」
「暴風駕馭者,暴風的子孫。」利恩的語調難掩對於一族血脈的驕傲。
這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伯恩哈德從未聽阿奇波爾多提過自己的出身,這也是很正常的,他和弗雷的故鄉早已消失在渦的另一端,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在連隊不成文的默契中,禮貌上他們並不會以此作為交流的話題。
「他會再來看你。」望著利恩興致勃勃的說著阿奇波爾多種種事蹟,伯恩開口道出男人不久將會回來找他的事情。看著少年受寵若驚的表情,方才令他不安的心裡才剛剛冒頭的一點點後悔瞬間又收回肚裡。
「耶斯!偷練果然是對的,不枉我費了一番功夫從前輩那裏A來阿奇波爾多前輩戰鬥時的影像紀錄──我是說,借來參考。」欲蓋彌彰的補上全無說服力的附註,利恩向他道謝,興高采烈的轉過身準備朝中庭而去。
「利恩。」
煞住腳步。「是?」
「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戰友。」
看著少年一臉懵懂,伯恩哈德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記得我說的話。」
有關於這段記憶,便停滯在這裡了。
回想起這段記憶,是利恩取回第一份記憶的時的事情。
那孩子仍舊和宅邸的其他人打成一片,一如恢復記憶前那樣沒什麼不同。
但在當天深夜,他沒有回到與阿奇波爾多共同的房間裡。伯恩哈德前去餐廳倒水的路途中,正好撞見眼熟的玫紅身影。青年將身體蜷縮在大廳的沙發上,盡力減少目視可見的面積試圖讓自己更渺小。
伯恩哈德似乎看見,滿佈裂痕的信任與一顆破碎一地的心在低低哭泣。
「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戰友。」
很可靠,但是,不可以信任。
ENDE
那是在殘破缺損的記憶中,遺留的微小片段。
那時弗雷特里西接手訓練官的職位,秉持讀死書不如實際操作他的兄弟,已經很少看見訓練生在教室裡讀書的景象,更多的是訓練場做模擬對練時,刀劍碰撞的聲響。
此時正在為十三期生做加強對練,推拒掉他兄弟邀他一同做模擬對戰的邀請(他很清楚依照他們兩人的性格打到後來會成為無法控制的局面),難得沒有任務的伯恩哈德,坐在訓練場邊緣的石椅上,目光停留在場上的藍色身影上,然後放任自己享受難得的清閒時刻。
坐了一會,目光不自覺開始補捉往來的刀光劍影。視線慢慢的在場上仍然年輕的面龐之間穿梭,明明還如此年輕,卻已經接受了戰場的歷練。儘管後勤和前線有很大的區別,並不影響這令人難受的事實。
也許在過不久,他所救回來的那兩個孩子,也要面臨戰場的考驗了,而且並不會太久......
伯恩哈德發出了幾不可聞的嘆息。
「難得看你這麼悠哉。」
「......」連視線都沒抬,「你不也是,阿奇波爾多。」
渾厚的嗓音低低的笑著,伯恩哈德慢慢地將目光移向聲音來源,阿奇波爾多正吐出一口菸霧,煙霧矇矓看不太清楚他的臉。
「給。」
用食指與中指夾著香菸的手遞給他一疊資料。
伯恩哈德含首示意,伸手接下資料,約略翻閱幾頁後便擱置在一旁。
他注意到身前的男人目光已經不在他的身上。
順著視線看去,擁有一頭焰色頭髮、非常搶眼的少年,正和另一位同樣搶眼的金髮少年對戰。他的對手使用標準的模擬劍,自己卻握著一把短刀。
在武器方面分明是處於劣勢,但戰況並未不利於少年。事實上,是場旗鼓相當的戰鬥。
他的刀口橫在身前與視線齊平,小心翼翼的與金髮少年保持著距離,紅瞳銳利地緊盯對手的動作,稍有動靜,手中的刀刃便直指咽喉。他的對手似乎也對此相當忌憚,標準乃至於完美的起手式一看便知受到非常嚴格的長期訓練。兩人一來一往的碰撞,竟呈現不相上下的局面。
「他是利恩。」伯恩憑著前些日子與弗雷閒聊時的印象告訴男人少年的名字。
阿奇波爾多嗯了一聲,正打算移開視線,但隨後的一次交鋒,又讓男人提起了興趣。
伯恩哈德看見了,在偶然之間,利恩與阿奇波爾多對上了目光。
短暫的愣神差點吃一記猛劈。紅髮少年飛快移開距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利恩似乎又朝這個方向瞥了一眼。
少年露出了、非常非常刺目的、自信滿滿的笑容。
兩人同時發出驚嘆。
「那是……」
利恩方才的動作,竟是他旁邊的男人戰場上的成名技。
「劫影攻擊?」
「切入的角度和方位有點不太對,架式倒是挺有模有樣。」望著猝不及防的金髮少年很快恢復行動力後,撲上利恩氣呼呼的用拳頭襲擊少年的太陽穴。阿奇波爾多摸摸下巴,嘴角噙著玩味的弧度。
「可造之材。」不知道在盤算什麼的自言自語。
「你想指導他?」真難得居然能有讓這個男人提起興趣的事物。
「有點。」
老實承認。阿奇波爾多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菸,抖動指頭彈掉稍長的菸灰。「別用那種表情看我,除了槍法,還有許多可以教的東西。」
伯恩哈德蹙緊的眉頭稍微鬆開了些。有阿奇波爾多在遠距離支援確實是非常令人安心,但要教導這已明顯朝著近距離戰鬥發展的孩子而言,他實在不認為要弗雷特里西把這孩子交予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選擇。
而且……
「我會再來。」
留下這句話,阿奇波爾多便轉身離開了。
他不知怎地感到不安。
提起阿奇波爾多興趣的事物,是方才利恩望向阿奇波爾多的目光,滿溢濃密且強烈的『憧憬』。
臨走前那副耐人尋味的表情,令伯恩哈德有種非常、不太對的──違和感。
「伯恩哈德──前輩。」
抬起視線,訓練場另一端的紅髮少年已經朝著他跑來。對著向這裡投來疑惑目光的兄弟回以一個眼神,弗雷特里西點了點頭,便招呼所有的訓練生連同方才和利恩對打的金髮少年阿貝爾往反方向離去。
「等等回前庭歸隊。」
「好,謝啦前輩。」利恩笑咧咧的道,扶著膝蓋喘口氣,重新抬起的目光中,充滿熾熱。
「有看見嗎?有看見嗎?阿奇波爾多前輩他──」
「有。」並且開口挑剔了一番。
利恩興奮至極的握起拳頭歡呼,迅速的再次回頭,劈頭就連珠砲似的問,「伯恩哈德前輩和阿奇波爾多前輩很熟嗎?他會再來嗎?」
「……公事時常會碰見。我想會。」他發現自己對於這孩子崇拜程度之熱烈有點難以招架。「你很崇拜他,利恩。」
伯恩哈德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參雜著詢問的成分。畢竟他難以想像一名工程師會與只管戰鬥的戰士做學術交流、一如他無法將用劍戰鬥的劍士崇拜一名槍手做聯想。
「當然!我聽說前輩不少傳聞,他是非常了不起的族人!」
「族人?」
「暴風駕馭者,暴風的子孫。」利恩的語調難掩對於一族血脈的驕傲。
這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伯恩哈德從未聽阿奇波爾多提過自己的出身,這也是很正常的,他和弗雷的故鄉早已消失在渦的另一端,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在連隊不成文的默契中,禮貌上他們並不會以此作為交流的話題。
「他會再來看你。」望著利恩興致勃勃的說著阿奇波爾多種種事蹟,伯恩開口道出男人不久將會回來找他的事情。看著少年受寵若驚的表情,方才令他不安的心裡才剛剛冒頭的一點點後悔瞬間又收回肚裡。
「耶斯!偷練果然是對的,不枉我費了一番功夫從前輩那裏A來阿奇波爾多前輩戰鬥時的影像紀錄──我是說,借來參考。」欲蓋彌彰的補上全無說服力的附註,利恩向他道謝,興高采烈的轉過身準備朝中庭而去。
「利恩。」
煞住腳步。「是?」
「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戰友。」
看著少年一臉懵懂,伯恩哈德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記得我說的話。」
有關於這段記憶,便停滯在這裡了。
回想起這段記憶,是利恩取回第一份記憶的時的事情。
那孩子仍舊和宅邸的其他人打成一片,一如恢復記憶前那樣沒什麼不同。
但在當天深夜,他沒有回到與阿奇波爾多共同的房間裡。伯恩哈德前去餐廳倒水的路途中,正好撞見眼熟的玫紅身影。青年將身體蜷縮在大廳的沙發上,盡力減少目視可見的面積試圖讓自己更渺小。
伯恩哈德似乎看見,滿佈裂痕的信任與一顆破碎一地的心在低低哭泣。
「阿奇波爾多,是很好的戰友。」
很可靠,但是,不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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